芍药有芍药的道理,可是管瑶清的心里却是比谁都明白,青时娶多少女人纳多少妾,都不是他自愿的,也不是他能控制的。身在帝王家,有诸多的无奈,她不是不知道。而且,她一直都知道他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君主,倘若没有她,他做起事来会更果断,更有魄力,说到底,是她拖累了他。
要说有错,错就错在他没有遇到一个对的人。她管瑶清无才无德,何德何能能博得他的恩宠,呵,有什么资格对他诸多要求呢?想来,霁华大哥他们被放,也是他的意思吧,否则,她想不出还有谁肯这么做……现如今,什么尊严,什么骨气都是次要的,重要的就是养好她的伤病,而且,霁华大哥他们还在这里,她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看来,留在这里是天意所归,她亦只能顺应天意了。
雪,虽然停了,可是却依然很冷,就像是一块儿化不开的大冰窖一样。除了梅花凌寒开着,世间万物全都沉睡了。
阿海授命再次来到了将军府,叩开了朱红的大门,
“海侍卫,”迎门的是管家福伯,“来找我们家将军还是……”
“他在吗?”阿海径直走了进去。福伯忙跟了上去,
“在,海侍卫先到前堂喝些热茶,我这就去叫少将军来。”说着,便吩咐下人把阿海引到了前堂,自己则往后院去了。
此刻,聂城霜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见管瑶清身子太虚弱,他拿出了一直珍藏着的千年长白参,煲了汤,且亲自在那里盯着火候,生怕下人丫头们大意,把参给炖毁了。
“少将军,少将军……”炉子上的火正毕毕剥剥地响着,聂城霜忽然就听到了管家火急火燎的声音。聂城霜蓦地转过身讶异地看着门口,只见福伯冲冲忙忙走进来道,“少将军,可找到你了,你怎么在厨房呢?”
“什么事?”聂城霜淡淡地问了一句。
“海侍卫来了。”管家回道。
“他来了,做什么?”聂城霜不以为然道。
“不知道,他只说是找你。”
“嗯,你就跟他说,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去。”他边说边从炉子上拿下了炖盅。
“是,少将军。”
待管家去,聂城霜便将那参汤倒进了碗里,小心翼翼地端着去了管瑶清的房间。许是身子太弱了,又许是太累了,他去到她的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忍心叫醒她,只是吩咐芍药把参汤拿去温着,等她醒来的时候,嘱咐她喝。
就这样,阿海在前堂里足足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也没看到聂城霜来见他。这聂城霜,倒是摆起架子来了。坐得他脚都麻了,几盏把肚子都快喝饱了。他索性起身,往门口走去:也不知道瑶清姑娘怎么样了?被聂城霜安排在哪间房,要不要去看看她……正思索着,踌躇着,聂城霜就走了进来,
“海侍卫,稀客啊。”聂城霜阴阳怪气道,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奉命来接走瑶清的吧。
哼,他是不会让她把瑶清带走的。
“聂将军,真是大忙人哪。”阿海也并未给他好脸色。
聂城霜径直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轻轻啜了一口茶,
“海侍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今日来寒舍有什么事?”
阿海微微垂了垂眼帘,遂也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就是想知道瑶清姑娘怎么样了?她的病好了些没?”
“呵,承蒙海侍卫相信我,请放心,瑶清在我这里很好,我一定会把她的病养好,让她长得白白胖胖的。”聂城霜拍着胸脯道。
“我想去看看她,”说着他便起身欲往外走,“还请聂将军带个路。”
聂城霜蓦地起身,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瑶清正在休息,我想海侍卫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如果海侍卫妄想着把她带走的话,我想,海会卫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瑶清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阿海微怔,不由得眉心一紧,
“哦?何以见得?”他今日前来,根本就没想过要带瑶清姑娘走,更何况,世子也没有让他这么做。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嚣张了。世子对他那么好,可是他却屡次三翻地对世子不敬,若不是因为世子,他真的想好好教训教训他。
“哼,瑶清她不是别人,不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世子身边有公主,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你觉得她会愿意留在世子身边,日后独守空房吗?”聂城霜微眯着双眸,“更何况,你把她还走,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当得起吗?”
“哼,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根本就不是来带瑶清姑娘走的,我只是来看看她的。”阿海不想与之理论下去。
“哦?是世子让你来的吗?”聂城霜心里头暗喜着。
阿海愣了一下,
“世子?世子很忙,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他的人,不要以为只有你是瑶清姑娘的朋友,我也是,要知道,是瑶清姑娘请求我把她送回城的。”
聂城霜沉了沉眸子:若是他不让他去看瑶清的话,日后传到瑶清的耳朵里,她一定会很生气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他把瑶清送到他府上的,想来,若是世子在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好吧,我带你去看看瑶清。”……
管瑶清是真的太虚弱了,只要一睡着,就很难醒过来,多说一句话,就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
聂城霜带着阿海来到了管瑶清的房间时,她还在睡着,苍白的脸色就像是白绢一般,清瘦的脸颊依然带着些许倔强,两人走进去,下意识地相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叫醒她。看了她几眼后,阿海便出去了,聂城霜也跟着出去了,
“怎么了,放心了吧。”
阿海轻笑,
“我想知道,若是世子回来了,让我把瑶清姑娘带走,你又如何?”
聂城霜原本微笑着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我想,这不是我跟世子说了算的,那要看瑶清的意思。”
阿涨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后,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聂城霜只觉得他今天怪怪的,有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傍晚的时候,天边突然出现了一抹红云,看起来,天就快晴了。阴沉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晴了。若是再这么冷下去阴下去,恐怕要冻死很多人。
霁华侧身躺在榻上,看着天边的那抹红云,心中千丝万缕,不知道瑶清有没有醒来,或者有没有好转……越想心里头越烦乱,越是躺不安稳,他索性不顾身子的不适,毅然下了床榻,披上了衣衫……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亲自去看看。
可是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管心素迎面走来。
她一抬眸看到他下了床,不由得眉心一紧,跑了过来,
“霁华大哥,你,你怎么就下床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用不着你管,”霁华扶着走廊的柱子,微微喘着气息,“你让开!”
“我不让!”管心素任性道。
霁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用力推开了她,坚持着往管瑶清的房间走去,管心素看着他倔强而愤怒的身影,不由得委屈极了,眼眶一下子又红了。为什么男人都这样,越是对你好的越不知道珍惜,越是害你的,反而越是去拼命地维护,他们不是眼睛瞎了,而是心瞎了。
这次因为管心素的关系,他的身子真的伤得不清。就这么点儿路,就已经累得满头是汗,喘得不行了。
走到管瑶清的房门口,霁华并没有立马推开她的房门,而是站在门口缓了半天,把额上的汗全都擦干,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尽管他轻手轻脚,动作很轻,可还是惊醒了床榻上的管瑶清。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睡沉,外面的风声,鸟叫,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以为是聂城霜,可是悄悄睁眼一看,居然是霁华,她忙睁开了双眼,
“霁华大哥,”霁华正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忽然这么一叫,吓了他一跳,
“瑶清,你醒了?”他是又惊一喜,“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
管瑶清微微摇头,勾了勾唇角,
“你呢,听说你也伤得不清,”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你怎么会受伤的?是不是他在牢里对你用刑了?”她眉心微蹙,满是心疼。她昔日那个挺拔健壮的霁华大哥,如今这般憔悴虚弱,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霁华愣了一下:原来她还不知道。
“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并不是伤得很重。”他索性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算了。
“你还说伤得不重,瞧你,脸都瘦凹进去了,”管瑶清突然就红了眼眶,“如果只是轻伤,为什么你连说话么有气无力的,你不要再瞒我了,好吗?”
“呵,你瞧,我若是有心瞒你,又怎会让你看到,放心吧,经历此难,我们大家都还活着,就是最好的。”霁华不禁安慰着她,“我想,这也是义父最希望看到的,如今,义父还有一件遗愿就是公主了,把公主送回随这,是义父一直以来的心愿,也不知道公主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说到此,管瑶清就难受得紧,若不是因为……事已至此,再说许多亦只是徒惹伤心罢了,
“霁华大哥,等你身子骨好些后,你有什么打算吗?”送公主回国的事情,想来,只能寄希望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