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南宫青时带着一群人离开了晴州城地界,离一座城最少还需要五六城的时间,这之间的路段很荒僻,也很难走。倘若遇上雨雪等恶劣的天气就不大好了。
趁着天气尚晴,得赶赶路才是。
所以,南宫青时在这途中极少休息。因为慕容芷挨不住这天寒地冷终于病倒了,他不得不时常照顾在她身边,从而就顾不住管敷瑶清了。再加上她的性子太过要强,就算是病了,她也会强撑下去,所以,他也并未注意到她那细微的变化。
“瑶清姑娘,你怎么了?”走着走着,管瑶清两眼一黑,有些眩晕,差点儿没一头栽倒一下去。
幸而阿海忙一把扶住了她,
“哦,我,我没事。”
“要不我去跟世子说,我们停下来歇会儿吧,你的脸色很苍白,要多休息才是啊。”阿海不禁劝道。
“不,不用了,我,我只是有些气血不足而已,我义父也不适宜在路上多耽搁,”已故之人,应入土为安才是,幸亏天气严寒,否则就算是用不防腐药保存,义父的尸体也未必保存得完好。“我缓一下就没事了。”
“可是,可是瑶清姑娘,要不你去坐马车吧,兴许会好一点儿,我们这里不差人手,你尽管放心。”看她那苍白清瘦的样子,阿海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再坚持下去。
若是身子累垮了,义父的身后事就没人打理了,管瑶清思索了片刻,终是点头答应。
只是,她并没有去找找南宫青时,而是上了另一辆马车。
人一旦病起来,就连性子也跟着弱了起来。慕容芷虽然病得不重,可是身子金贵惯了,一点儿不舒服就显得弱不禁风的感觉。不是吐就是咳,弄得环儿忙前忙后不说,南宫青时也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
“阿芷,环儿给你煮了汤,你好歹喝点儿吧,若是病着,若是要吃东西补充体力,与病魔相抵抗,听话,好吗?”南宫青时忍着耐性哄着她,“你这样一直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来,我扶你起来,吃点儿吧。”
慕容芷苍白着一张脸,撅了撅小嘴,不情不愿地扶着他的手,缓缓地坐了起来,小小地抿了一口,
“嗯,这是什么呀,好难喝。”刚入口便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南宫青时眉心一皱,
“这,这汤是驱寒的,对你的病有好处,如果是纯药汤,你又嫌苦,所以环儿就想办法弄了这微甜汤,你,你好歹喝点儿,是不是?”他的耐性几乎快要被慕容芷给磨没了。
“不,我一喝进嘴里,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想吐。”慕容芷任性道。
“好,你爱喝不喝,身子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晓得珍惜,我们还能怎样。”说着,他便欲跳下车去。
“好,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慕容芷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人家都病了还这么凶,早就知道你不想照顾人家,就不要勉强了嘛。”其实不是她不想喝药,面是她一好了,他就不陪她了,她这样病着,他才会时时刻刻在身边照顾她。
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南宫青时跳下马车后,慕容芷把车厢里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环儿怎么劝也劝不住。
忽然,马车一阵剧烈地震动,紧接着,只听马儿嘶鸣着飞奔了起来,马车也跟着飞奔起来,环儿差点儿没摔倒,忙紧紧地抓住了马车壁,
“啊……环儿,怎么了,救命啊……”慕容芷狠狠地从床上摔到了地上,人随着马车的飞驰在马车的夹板上滚来滚去,根本就定不住,“救命啊……”两顿感不妙,不由大喊大叫着。
幸好南宫青时走得不远,回头一看,魂儿都快吓掉了,慕容芷的马车正飞驰着奔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不远处便是悬崖陡壁,若是再不阻止那飞奔的马车,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来不及多想,他纵身一跃,身子腾起,旋于半空,两脚重重地蹬在旁边的石壁上,借力往慕容芷马车的飞向腾飞而去。
而没飞起多远,这边又有人大喊大叫起来,
“救命啊,快来啊……”眼看着前面的马车就要掉落悬崖,后面载着管伯的棺椁的马车也飞驰着离开了队伍,不过随行的人很多。阿海他们已经去追那辆马车了,再者,活人固然对比死人重要。在脑海里挣扎了片刻的南宫青时果断地朝着慕容芷她们的马车飞冲而去……
义父,义父……管瑶清第一时间跳下马车,拼命地追着那马车,但凡是轻功稍微好一点儿,便可以飞上那匹拉着马车的马,扯住那匹马的马缰,便可以控制那匹马,从而就可以阻止它继续往前冲……啊……前面是悬崖!
他们正在走的这条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道路虽宽,可是峭壁上难免会有滚石落下来,放进这些马受了惊,才会这样。
管瑶清都快急哭了,奈何她轻功不好,体力不支,根本就追不上那匹马,
“青时,青时,快来帮帮我,青时,青时……”每当她遇到危险或者处于困境的时候,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出现,眼下,管瑶清抱着这唯一的希望大喊着南宫青时的名字,只要他出现,总是能为她化险为夷,奇迹总是会出现,“青时,青时……”阿海阿成,一群人都跟着她一起追着,可是却没有人以能追上那匹发疯的马,眼看着那匹马连车载着棺椁冲向了悬崖,落得无声无息,等管瑶清他们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所有,只看到浓浓的雾障飘浮在悬崖的鸿沟里,“义父……”悲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沟壑,管瑶清扑在悬崖边上痛哭着,被她推动的石子哗啦啦地往下落,一个不小心她便会跌下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瑶清姑娘,你,你小心点儿……”阿海跟阿成根本就不敢靠近,生怕他们一靠近,她一激动,就跳下去了,“瑶清姑娘,你,你先过来,我们,我们再好好商量,瑶清姑娘……”
可是管瑶清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惨忍,义父已经死惨地客死他乡了,临了却还要让他尸首全无,为什么……”
而这头,南宫青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控制那匹马让它停了下来,并将其拴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他心不迭地跳下马,上了马车,此刻,慕容芷已经吓显了,环儿也吓得泪流满面,脸色煞白,
“世子……”看到南宫青时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南宫青时顾不得许多,忙抱起慕容芷焦灼地唤着,
“阿芷,阿芷,你醒醒啊,阿芷……”
他喊了半天,慕容芷终于醒了过来,
“阿时,”一把抱紧他哭成了泪人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的,没事的,”南宫青时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安全了,现在我们都安全了。”
“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喝药不想好吗?”慕容芷委屈巴巴道,“因为只有我病了,你才会陪着我,才不会离开我,我一旦病好了,你就要不陪我了,所以我才不肯喝药的。”这时的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在他面前一点儿保留也没有。
这样的她怎能不让人心疼呢,
“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一生,命运把我们绑在了一起,我们注定谁也离不开谁,又何苦在乎这一时呢?”说到此,他忽然就想到了管瑶清,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之间好像并无阻碍,可实际上,他们要在一起,中间还存在着许多问题。
如果他自私点儿,或许这些问题不算是问题,可是,可是他不能,他也做不到。就算是他做得到,那瑶清呢?她从小生长在民间,是个重情重义,又保守传统的姑娘,且不说她会延续她义父的精神,忠君为国,单说他要娶阿芷,对她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像她这样的人,渴望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却给不了她。
所以,对于他来讲,于他们之间,他总是患得患失的。
“环儿,你照顾好公主,我去去就来。”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刚才载着棺椁的地辆马车也失控了,瑶清不正是跟着那辆马车吗?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未等慕容芷反应过来,南宫青时就已经跳下了马车。
残阳如血,红透了半边天,冷风呼嚎着,似要将大地上的一切都拔起来一般。
管瑶清呆呆地坐在悬崖边上,望着那茫茫云海,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儿一样,却再也留不出半滴眼泪来。
此情此景,如果他还不明白是怎回事,那他就是天底下最笨的大傻子了,
“世子,瑶清姑娘她……”阿海一回头看到南宫青时就在站那里,神色悲伤地望着不远处的管瑶清,便轻轻唤了一声,南宫青时微微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只是靠近了管瑶清几步,便再也没有上前。因为,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就在他正欲把自己的披风脱给她的时候,她忽然间就倒了下来。
“瑶清……”南宫青时一个箭步奔了过去抱起了管瑶清,“瑶清,你么了,瑶清……”
“世子,瑶清姑娘这两天本来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伤心过痛,可能是承受不住了吧。”阿海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南宫青时内疚极了。
“瑶清姑娘说世子您要照顾公主,已经很累了,不让我们告诉你。”阿海委屈巴巴道,“想来,这只是次要的,她之所以倒下去,完全是因为管相国的棺椁……哎,说起来,管相国也真够惨的,客死他乡不说,临了连尸首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