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

    回府后,决明没有生病,反倒是李修戎在雨中淋雨又奔跑流汗,回去后就生了场大病。
    李迪请了宫里的大夫给李修戎诊治,李修戎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抓住决明也过来让大夫看了看。
    大夫只说决明身体康健,没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李修戎这几天感染了风寒,要注意好好休息,不能再见风。
    李修戎只能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盯着决明坐在屋里喝茶。
    决明被盯得发毛,放下杯子,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修戎摇头,头昏疼昏疼地,嘴里没什么味道,喉咙还难受,什么都不想吃。
    外面还在下雨,雨势还不小,李修戎看看窗户,又看看决明,瞪了吴渊一眼,吴渊说:“已经备好马车了。”
    李修戎这才放心,对着决明拍拍床沿。
    决明坐在床边,李修戎说:“护院准备好了吗?”
    他声音有些嘶哑,吴渊取了秋梨膏来,李修戎靠在床上,柔弱无力地说:“我胳膊提不起劲儿。”
    吴渊作势要喂,李修戎瞪回去后,柔柔弱弱地说:“哎,我好没力气啊……”
    ——感冒这么严重吗?
    决明伸手摸了摸李修戎的头,额头有点发热,是低烧的症状。
    “我来喂吧。”决明朝吴渊伸手,吴渊把秋梨膏递给决明,李修戎心满意足地靠在床上,一口一口地被决明喂着。
    这秋梨膏似乎比平常还要甜!
    眼看天色不早,自己也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决明喂完李修戎后便起身告辞,李修戎眼巴巴地瞧着决明被吴渊送走,蔫了吧唧地靠在床上,如同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送完人回来的吴渊明显察觉到屋内的气氛变了。
    决明怕再被人掳走,出门要带六七个护院一起,这样一来府上人手严重不够,在吴渊和彭郎的引荐下,决明陆陆续续又添了一批护院。
    八月十五中秋,难得这天放晴了。
    决明早早地准备了石榴、秋梨、新鲜的脆枣、橘子、林檎,放在花园的凉亭里。
    晚饭时分,决明跟着厨娘一起,用蟹膏肥美的秋蟹做了几道菜,添着其他几样,足足做了一大桌。
    等晚上的时候,一家三口一同在花园里赏月品茶吃螃蟹,决明忽然说:“我想去南边看看。”
    岑道年沉默片刻,说:“等春天到了吧桃花开的时候,河里的冰也就化了,好走水路。”
    乘船是最快捷方便的交通工具,决明点点头,今夜算是和岑父提前打了个招呼。
    岑朝安拉着哥哥的袖子,问哥哥为什么要去南边,决明含糊地说要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十文粮铺。
    八月十五一过,气温变得一天比一天寒冷起来,在第一场雪降临之前,尚书府买足了过冬需要的木炭柴火,也备好了厚厚的棉衣。
    随着初雪的降临,王二虎过了州试的消息也传来了,岑道年身为礼部尚书,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后边和两个儿子说了。
    几人都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决明也决定,等春天见了二虎再走。
    冬天的到来使市面上青菜的种类变得单一起来,好在京都附近有不少暖棚,里面的反季节蔬菜虽然卖的贵,也不是不能买得到
    到除夕那天早上,决明一早起来,到厨房帮厨娘揉面。
    她们今天要包整个府上所有人吃的角子,有决明揉面她们的活能轻快不少。
    郑管家指挥府上其他人巡逻防火,挂灯笼,贴门神画,整个尚书府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地。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天,傍晚时,府上来了一对父子。
    是岑父邀来的沈言。
    沈家只有他们两个,岑父想着人多也是热闹,再者沈言在阳县当县令的时候,不求回报地没少帮助村里人,这份恩情,足以让岑父对沈言刮目相看。
    一道道菜做好后飞快地端上桌,等一大盘角子上桌后,花厅的门被关起来,五人坐在屋里推杯换盏,屋内气氛十分热闹,身后就是燃着木炭的火炉,暖意融融。
    饭后收了杯盘碗盏,厅内摆上干果肉脯,备上热茶糕点,大人围着火炉说话,小孩挤在一起玩着手上的新奇玩意。
    决明捧着一本记载宋朝各地风情民俗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到了子时正,远远地能听到相国寺撞钟的声音,外界忽然喧哗起来,爆竹声,烟花声,丝竹管弦之声,混合着阵阵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决明看书看腻了,跟着两个熊孩子去院子里放炮玩,沈墨胆小,只抓住决明的手喊小哥哥,不敢上前去点火。
    而岑朝安,胆子随着年纪的增大而变大,拿着几根香,把烟花插在雪堆上,点燃后飞速躲到屋檐下,捂着耳朵望天。
    决明替沈墨捂住耳朵,望着天空中不断绽开的烟花,不禁感叹:又一年过去了啊。
    自己已经在宋朝四年了。
    放完炮,两个小孩一个接着一个打哈欠,决明带他们去后院睡觉,替他们盖好被子,悄悄掩门出来。
    岑道年:“他们都睡了?”
    决明点点头,“已经睡着了。”
    三人守到天亮,决明才回房去睡觉。
    临走前,沈墨还有点舍不得小哥哥和岑朝安,想要跟他们玩。
    沈言许诺以后再带沈墨来,沈墨这才安静下来。
    回去的路上,沈言问:“你喜欢岑决明哥哥吗?”
    沈墨重重的点头:“喜欢!岑哥哥很温柔!沈墨很喜欢!”
    沈言摸摸儿子的头,“和爹的眼光一样呢。”
    正月初二,陆续有人来府上拜年,一直到正月十五,尚书府都没闲下来过,足以见得岑道年罢官之前的人缘有多好了。
    正月十五这天,李修戎吃过午饭一早过来,提着一个小木人,风风火火地穿过正厅去找决明,“决明!你看!这个木人雕的真像你!我路过的时候看到立马就买下来了!”
    跟在李修戎后面的吴渊不忍揭穿他,那木人明明是过年时,在家夜夜对着油灯雕刻的。
    瞒那几个呆愣的小厮还行,吴渊跟了李修戎这么多年,只守了一次夜便发现了。
    决明刚从花厅冒出个头,被李修戎一把拉出来,木人塞在他手里,李修戎说:“缩在屋里多没意思,走走走,我带你去看舞狮子,划旱船的表演!”
    说着,跟岑道年行礼打了声招呼,拖着决明往外走。
    “哎哎哎!等等!我拿貂皮斗篷!”决明从李修戎手中挣脱开,去屋里拿挂在架子上的斗篷。
    李修戎耐心地守在门外,等决明放了木人,拿斗篷披上后,才带着他往外走。
    没想到大门还没出,就遇到在门口喧哗的一群人。
    决明蹙眉,护在门口的彭郎见是决明,忙低声说:“岑少爷,门外这几人说是尚书府的亲戚,但手中并无信物,也无拜帖,我差人去通报,他们也不愿稍等一下。”
    为首的一个大汉见决明出来,仔细端详后,惊喜地大声嚷道:“这不是决明吗?二舅好几年都没见到你了,如今长得可真俊。”
    说着,他跟着几个大男人就要往大门内挤,决明后退一步,“我不记得我有二舅。”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男人停下脚步,一通粗俗不堪的骂骂咧咧之后,硬要闯过来。
    彭郎伸手拦住他,男人顺势跌倒在地,哎呦喂哟地叫唤。
    决明就冷眼瞧着他,回到尚书府的第一天,岑道年就说,如果有那些个不长眼的亲戚来闹,只当空气就行。
    这得多大仇多大怨,让岑道年放出这样的狠话。
    男人在地上蹉跎了一会,放声嚷嚷,岑府仗势欺人,不念兄弟手足之情云云。
    他带来的夫人跟着跌坐在路边,抽泣着,说岑道年坏良心。
    然而路过尚书府的人非富即贵,见是抹黑岑道年的,都笑笑摇头走了,一个停下来看热闹的都没有。
    岑道年是什么样的人?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说一不二的人。
    打苦情牌没用,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自己的娘子又开始骂起来,词汇粗俗不堪,边骂边吐口水。
    决明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无耻流氓的人。
    去通报的小厮去而复返,见决明在门口,行了个叉手礼,说:“岑尚书吩咐了,只管撵出去,实在不行就用打的。一次不行打两次,直到打的不敢再上门。”
    随着他来的,还有院里十来个护院,加上守在门口的,足足有二十人。
    二十人打起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那部不跟玩似的。
    那个自称是决明二舅的男人深知再闹下去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才骂骂咧咧地带着兄弟和娘子离开。
    李修戎也得空带决明上街。
    此后那群人又来闹过几次,皆被尚书府拒之门外,如果闹,直接撵出一条街。
    后来他们就放弃认亲的想法,在京都大肆宣扬岑道年不仁不义,被决明带人暗揍了一顿后,灰溜溜的回家了。
    至于为什么岑道年不认亲,决明没有过问,不过也根据他们骂人时的只言片语猜了个大概。
    是他们害死岑道年的娘子的。
    怪不得岑父对他们这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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