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越靠近生产的那几天,石婶越是焦躁不安。
这种焦躁石婶也说不出,明明院子被小花和小花爹收拾的利索干净,家里米面充足,产婆也请好了,还请了村里相熟的几个妇人来帮忙。
可石婶还是焦躁,伴着焦躁,石婶还特别想吃那时候吃的香甜香甜的瓜。
这个时节,上哪找瓜去?石叔一张冷峻的脸,因为发愁,看上去严肃又恐怖,石小花看了直发怵,往常老爹可从没这样过。
石叔在家里也不能凭空变出来瓜,只能找到决明,厚着脸皮问决明这个时节有没有“香瓜”?
决明迟疑了一下,说县城有,等明天给石叔。
得了准信的石叔脸上愁云一扫而空,高兴地回家告诉娘子这个消息。
石婶一个高兴,一个放松,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
有生小花的经验,石婶让石叔扶着自己去布置好的西厢里,坐在床边摸摸挨着阵痛。
石叔让石小花看着石婶,忙出门,先去村里知会了石婶玩的好的几位妇人,又拉着胡屠屠去接接产婆来。
几个妇人听石婶快要生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往石家走。
石婶坐在床边,汗水打湿了鬓发,石小花用布帕慢慢给她擦着汗,一边焦急地看着大门。
几个妇人赶来,胡小胖的娘笑盈盈地迎上来,握住小花的手说:“去院里忙吧,这里有我跟你几个婶子就够了。”
小花知道这里不方便自己待,忙应了声,退到院子里。
等石婶阵痛过去,小胖娘扶着石婶下地慢慢走动,边跟她说话转移注意力。一会又有人去院里,找小花去厨房煮红糖鸡蛋给石婶吃。
石叔满头大汗地带着产婆赶回家,石婶阵痛刚过,还没发作。
胡屠屠怕自己一身血腥气会冲到产房里的妇人和孩子,在石叔家门口打了个转,回家等着。
地里的农活忙过后,几位妇人的郎君赶了过来,他们几家平日和石叔家来往颇为密切,见石叔在院子里着急的样子,纷纷不厚道地笑石叔还是遇见的少,没经验。
并暗示石叔再努力努力,给小花多添几个兄弟姐妹。
石叔无心搭理几个汉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产婆进了西厢,指点妇人忙着忙那。
有产婆指导,几个妇人打打下手,到晚饭时,石婶开始发作起来。
几个汉子不好意思留在这儿,早早的借口家里儿女做好饭等着,回家吃完饭,坐在院子外面聊天,等娘子帮完忙,接娘子一起回家。
石家人少,腾不出人手,决明自告奋勇地要帮石叔做饭,石叔推辞不过,等决明做好饭送到石家小院,几个妇人和产婆略微吃了一些。
石叔刚吃了几口,心事重重地放下筷子,担忧地往西厢房看。
小花还炖了母鸡汤送去过,撇开汤上的一层油,母鸡汤炖的发白,一点都不腻。
小花娘只喝了一口就痛的喝不下去。
石小花和石叔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转圈,脸上写满担忧。
听着小花娘一阵阵痛呼声,石叔后悔不迭,往自己身上揍了几拳,恨不得冲进去说咱们不生了。
西厢房帘子被掀开,小胖娘走出来,问小花要热水,石叔忙去厨房提出一桶热水放在门前,小胖娘提到屋里,换出一盆盆血水出来。
小花接着,忙倒在屋里的下水道旁,来回了几趟,石叔看的揪心。
他记得,小花娘当年生小花也没这样啊!
看爹爹这么着急,小花拉住他,说:“娘估计一会就要生完了,你先去厨房杀鱼。”
经小花一提醒,石叔才想起来小花娘生完孩子也要吃点东西。
“对,对。”石叔忙转身去厨房杀鱼,只是他听着西厢时不时传来的痛呼,有些心不在焉。
小花看不过去,亲自去厨房把爹爹杀好的鲫鱼煎了一下,放在小砂锅里,架在炉子上用小火慢慢炖着。
酉时三刻,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夜空。
在隔壁院子的决明摸摸朝安的头,“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石叔家。”
朝安揉着眼,放心的去睡了。
在院子里来回转圈的石叔听到婴儿哭声,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喜色,同时还掺着几分焦急。
帘子被掀开,小胖娘面带喜色,说:“恭喜老石,小花娘她生了个大胖小子!”
石叔目光没离开帘子,点了点头,问:“我什么时候能进去?”
小胖娘忙回去帮忙处理了一下屋内的东西,又等了一小会后,屋里收拾干净,妇人们退出来,石叔忙走进去。
石婶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白,刚生产完,她有些脱力,见郎君进来,石婶扭了扭头,小声说:“想喝点水。”
跟在后面的小花忙去厨房倒茶。
石叔瞟了一眼小花娘枕边的小布包,替娘子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她肩膀,等小花把茶端来,扶着她靠在软枕上,拿着小木勺,一勺一勺亲手喂她喝茶。
小花好奇地看了一眼弟弟,小小的婴儿红彤彤皱巴巴的,看上去丑丑的。
石叔是见过小花的样子的,对小花说:“你刚出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还是你娘不嫌丑,慢慢养啊养就养的好看些了。”
石小花摸着自己的脸,不敢相信。
喝了点水,石婶恢复了些精神,靠在枕头上笑着对小花说:“别听你爹瞎说,等过几天,长开了就好看了。”
石小花轻手轻脚地掀开小布包,小婴儿还是丑丑的,和平时在村子里见到的白白嫩嫩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
石叔去堂屋招待了几位汉子和妇人吃些糕点说话,小花呆在娘亲身边,先端了红糖鸡蛋让她吃,又端来鱼汤让她喝。
石叔给在场的妇人一人包了一大块银子,嘴里满是答谢她们肯来帮忙的话,又百般挽留产婆留在家里,等明天天亮再走。
夜深露重,产婆推辞了一下,顺势应了。
再者,这个厚道的汉子可是给她包了三大块银子,她半年赚的都没这么多。
几个汉子带着自己的娘子回家,小院顿时静了下来。
石小花招待产婆洗漱,把自己的床铺好给她睡,抱着小枕头,去找娘睡。
第二天一早,产婆起来收拾利索,坐在屋里跟小花娘交代坐月子怎么吃,怎么照顾刚出生的小孩。
村里人听说石叔家昨夜诞下一个大胖小子,交好的人家坐不住,一早就提着鸡蛋过来探望。
决明仗着离得近的优势,第一个赶过去,把准备好的糖、鸡蛋、布料先送过来,又折回家,抱着大毯子和红纸包着的小金猪过来。
这个小金猪是岑父走之前就打好放家里的,交代决明等石婶生下孩子后送来。
决明又添了六颗小金豆,这份礼,在县城都能拿得出手,石婶推阻半天,决明打着岑老爹的旗号,说要退货找岑老爹退。
岑道年如今已经去了汴京,这礼能去汴京找他还吗?显然不能,石婶只得笑纳,心里已经打算在决明家娘子生孩子的时候再把这份情还回去。
当然,她到最后也没还上。
决明把毯子铺在西厢房,说是等石小花的弟弟会爬的时候,让他在毯子上爬,既不会着凉也不会弄脏衣服。
等来探望的人多了,决明从院子出来,恰好听到产婆在和院子里几个妇人闲聊。
“这月份足的就是不一样。”产婆笑眯眯地说:“生出来的孩子一看就带着股聪明劲儿,小胳膊小腿特别有劲儿。”
刚出生的小孩能有多大的劲?决明看小婴儿被包在小被子里,小爪爪在被子的边缘一伸一伸的,跟招财猫一样。
村里有个妇人压低声音,说:“那可不是嘛!我听说县里有家大户家挑八字,孩子没足月就硬生生地产了出来,从小体弱多病的,也没见有多好。”
听到这么个惊天八卦,院里热闹起来,一边是问怎么催生出来的,一边讨论见过的早产的小孩身体不如常人,但是长大就正常了。
产婆说:“瓜熟蒂落,这才是顺应天意,不说了,露水退了,我这个老婆子也要回去了。”
妇人们送产婆到门口,石叔听说产婆要回家,忙出来挽留她吃午饭,产婆拒绝说家里还有小孙子等着,石叔亲自拉着胡屠屠去套车,送产婆回家。
决明摸着下巴,思索着从产婆嘴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瓜熟蒂落?”
回到家,决明只身去小院子后面的菜园里,站在杏树前歪着头打量片刻,从脖子里扯出蓝珠,带蓝珠走到荔枝树前。
蓝珠涌出一股水线,落入荔枝苗下的土壤里。
荔枝苗飞速生长,渐渐越过决明,决明拿着蓝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荔枝树花开花谢,迟迟未见荔枝结果。
换木瓜树,依旧没有结果。
果然和决明想的一样,果树由于在室外生长,受外界条件影响较大,南方果树在北方难以结果,北方果树在气温达不到时结出来的果子,和正常生长的果树结出来的果子味道差距非常大。
在作物小的时候,这种影响不是很大,但换成果树,催生的时间越久,受到外界影响就越大,再者,果树结的果子又大,不是一粒米、一颗豆能体现出来的。
决明望树兴叹。
看来研究果树的事只能一步一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