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蹲在地上,啃着杏子,想着树和树之间怎么杂交。
雌雄花不同株的,可以直接杂交授粉,雌雄同株授粉要稍麻烦些,也不是不能操作。
不过决明依稀记得,还有扦插、嫁接的办法。
好像还要用到砧木。
决明从屋里拿出一张纸,尽量把自己想到的内容写在纸上,再根据杂交作物的经验,捣鼓菜园里的树。
两种杏树是很好的材料,决明敲定研究顺序,先用杂交授粉试试,如果果实能有明显变化,就不再深入研究果树。如果变化不明显……那就只能盲目地瞎折腾了。
午饭后,决明去镇上买了一架木梯,稳稳地架在杏树前,关好院门,决明拿出蓝珠往杏树上浇水。
杏树缓缓抽枝发芽,粉红的花托包裹着嫩白的花瓣,决明停止浇水,眼看太阳正当空,他赶忙拿出小竹镊,把整棵杏树的花蕊去掉。
时间缓慢流逝,两个时辰后,决明收手,把没有去雄的花苞揪掉以防影响结果。
接着,他爬下梯子,到从老张头那买来的杏树下,浇水。
具有催生魔力的水源源不断地从蓝珠涌现,杏树很快便长大、开花。
在傍晚太阳的余温下,花苞“啵”地一声打开,花蕊头上慢慢出现一丝丝花粉。
决明爬上梯子,托着宣纸叠成的小纸盘,小心翼翼地抖着这棵树上的花瓣。
花粉从花瓣内被抖下,悉数落到宣纸上,决明采了一盘花粉,再带回王文奇家的杏树上,给树浇了些水后,开始人工授粉。
决明授粉简单粗暴,拿着只有手指长的小刷子,轻轻沾一点花粉,一朵一朵地抖刷子,或者直接用刷子和杏花里的花柱接触。
只要保证花粉能落到这棵树的花柱上,授粉就差不多了。
饶是决明动作再快,等整棵树的花全沾一遍花粉,天色也黑了。
岑朝安早就放学回家了,他知道哥哥在菜园里忙活,不喜欢别人打扰,就自己凑着油灯的光乖乖写字。
一整棵树授好粉后,决明匆匆赶回前院,大锅里早就熬上的粥炖的软糯香甜,决明又热了炊饼,炒了两小盘菜。
外面开始下雾,决明把小木桌搬回屋内,这才找朝安来吃饭。
“哥哥。”朝安从怀里拿出两个信封,“这是爹爹寄到华夫子那里,托他捎给我们的。”
岑老爹走了也有小半个月了,决明放下筷子,从朝安手里接过自己的那封撕开。
展开信纸,岑父笔力遒健,语言精练,通篇没有标点符号决明也能读的很顺畅。
岑父先是问候了一句,接着说自己已经到汴京,在朋友家落脚,让决明和朝安不要担心他,在家要吃好喝好。
他还单独给岑朝安也写了一封,岑朝安看哥哥看信,他也拆开,喜滋滋地看完,把信塞怀里,一口气喝了一碗半的饭。
等朝安洗漱好休息,决明偷偷溜到菜园里,给杏树浇了一会水,温度太低的话,花粉可能会失活。
在每棵树下浇了一点水,决明这才放心地回屋睡觉。
清晨,白雾未散,决明一早起来,精神奕奕地去后院菜园蹲着浇水,等太阳出来的时候,杏树也差不多结果了。
决明把王文奇家的杏子、老张头家杏树结的杏子、杂交后的杏子全摘下来,搁在盘子里,去前院找小白鼠。
小白鼠此时刚起床没多久,正懵懂着穿衣穿鞋,见哥哥端了好几盘杏子过来,小白鼠用手抹抹脸,飞速穿好鞋,从椅子上下来,奔到堂屋。
“你尝尝,这几种杏子有什么不一样?”决明把杏子推推,朝安去刷了牙,又啃了一点点炊饼,这才下手拿杏子。
最小的杏子只有两个铜钱这么大,很像前几天吃到的难吃杏子,岑朝安放在嘴边,谨慎地只咬了一小口。
小小的杏子上留下两个牙印,岑朝安的一张脸全皱在一起,“又酸又涩。”
决明也尝了一个,王文奇家的杏子酸涩无比,果实又硬,但它胜在核小。
或许是因为果子小,所以果核才小?
岑朝安拿茶漱漱口,接着尝第二种,老张头家的杏树结出来的果子有婴儿拳头般大,黄澄澄地,明显和刚才那个不一样。
这个杏子吃起来不酸也不涩,同时,吃起来也不甜。岑朝安抠出杏核,杏核足有两枚铜钱那般大,果肉不是很多。
决明跟着也尝了,剩下第三个,岑朝安抓在手里,这颗杏子看起来个头不是很大,处于婴儿拳头和两枚铜钱之间,一口咬上去,味道和第二个杏子没什么区别,只杏核和第一个杏子一般大。
决明放下杏子,低头沉思。
看来给果树做杂交,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成功的。
决明收起三盘杏子,把早饭端上来,朝安饱饱的吃完,抱着书乖乖去学堂。
等他走后,决明去后院,接着捣鼓杏树。
仅仅做过一次实验并不能说明什么,后世科研专家想要研究出一个新品种,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和精力,才有可能成功。
有蓝珠这个作弊器,决明能大大缩减等待生物生长的时间,却因为本身知识达不到水平而一直限制于简单杂交的作物。
遇到树木,决明知识短板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眼下唯有勤能补拙这条路。决明无奈的搬来木梯,接着折腾院子里的几棵树。
一棵只有手指粗细的杏树,渐渐长成碗口粗,杏树的甜度不够,决明还掺了其他花粉尝试,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三月的小尾巴一过,隔壁石叔家忽然空前热闹起来。
决明掐了一下时间,才猛然惊觉,石婶快要临盆了。
亏得岑老爹还在信里特意叮嘱自己,四月石婶临盆,该有的礼数一定不能落下。
按照大漠乡的礼俗,红糖、鸡蛋肯定不能少,石叔在石婶有了身孕后,就没再养鸡,还要捉几只老母鸡送去。
如果家里有会针线的人,送几件小衣裳去也行,决明不会拿针,打算去县城里买些棉软的布料送去。
基本送这些就成了,决明计划好,凑着朝安下旬休假的时候,决明带着岑朝安一同去县城。
岑父临走前留下不少银子,生怕决明和朝安饿着,决明没动,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一包金豆豆,从镇上坐马车去县城。
听说新县令已经到县衙开始接管阳县,他的脾性怎么样,外人尚且不知。
决明拉着弟弟的手,跟在进城的人身后,往县城里走。
阳县一如既往的热闹,两人早上只吃了几个馅饼,肚子早在半路就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决明带朝安去街头的馄饨摊坐下,点了两碗馄饨。
在两人等待的时候,决明看到一队穿着县衙衣服的小吏从馄饨摊前匆匆走过。
见小吏走远后,邻桌的两个大汉才开始低声讨论。
决明微微侧着身子,听到他们说这几天新来的县令严抓偷税漏税的店铺,一连关了十家店铺。
能霍霍这么多店,这个新来的县令手腕也是铁的很。
馄饨做好端上来,决明添了一点醋,边吃边听。
邻桌的一个大汉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其中有几家店根本没少缴税,是新县令看他们生意红火,想要入股不成,故意给他们下绊子。”
“你说这清查,查三天也是查,查三十天也是查,那几家店日进斗金,猛然一关门,这损失有多大?”
“那县令就这么大权力吗!?”另一个大汉惊讶地喊出声,马上回过神,压着声音问:“原先也没见沈县令这样折腾过啊?”
“你不懂。”大汉鄙夷地看着同伴,“这个县令能跟沈县令比?你看他除了来的那一天出门过,这几天哪出门过?连管治的县区都不去逛逛看看,还想坐在家里就能当大好官呢?”
两个大汉的馄饨吃完了,付了钱起身离开小摊子。
决明默不作声地吃完,付了钱,带着朝安往十文粮铺走。
十文粮铺的掌柜见决明来,忙将人迎上二楼,有人来带朝安去喝茶吃点心,决明放他去,和掌柜坐在隔间里。
掌柜抹抹汗,说:“我正想去找您呢!衙门那边似乎不分青红皂白的让一些店铺关门整治,我怕会影响到十文粮铺……”
“关店吧。”决明说:“反正我也要离开阳县了。”
“啊、啊?”掌柜不可思议地看着决明,愣了片刻,“那店里的人……”
决明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拿食指敲了一下桌子,“如果愿意去其他县城,可以跟着去其他分店,如果不愿意,一人五两银子,把契约都取消。”
十文粮铺普通工人每人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掌柜和账房要高一些,每月三两,这工钱放在阳县,是数一数二的高,且东家还时不时给工人发米发面,过年还有压岁钱。
这么好的东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家,掌柜还没说,心里却打定了跟着东家去别的县城。
决明又敲了一下桌子,“尽快关门,店可以不用盘出去,不急这一时。”
早在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决明就把这件门店给买了下来,猛然说要关门,店里剩下的粮食和种子,还有这些家具一时也不能移走。
为了避免县令找上门来,只能这样了。
决明有些无奈,原本他打算离开阳县之前再关门的,新县令的这种举措,迫使他不得不提前结束十文粮铺的营业。
和掌柜交代完后,决明牵着朝安的手,继续在街上溜达,去买了上好的红糖和布料,又买了些糕点。
掌柜在街头找到决明,低声说除了两个年轻人离不开以外,其他都愿意跟着东家走。
决明点头,交代掌柜火速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去大漠乡找他。
身边还有朝安,两人不方便说话,在县城分开,决明回家,掌柜火速去办关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