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已是下午,决明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来不及喝口茶,决明背着背篓直接从院里的小门穿过,到后面的菜园里。
菜园特意辟出一半的地,准备用来种果树,目前决明还没找到卖树苗的人家,只能先空着。
把背篓里的野葡萄苗小心翼翼地移栽在角落,山楂苗栽到一旁,又浇了一些水,决明才匆匆地去厨房捣鼓了些热饭吃下。
眼看还有些时间,决明虚掩了院门,去山下找王文奇。
在村里,只要家里还有空地,勤奋的人总会想法种上一两颗树,其中不乏果树,夏天能遮阴,秋天能尝果。
其中,里正家的地最大果树最多,有许多都是从外面买来的,找王文奇是为了问问他家的果树是在哪买的,好去买一些栽家里。
王文奇正和王老爹在家里陪人看地,院门大开着,远远便能瞧见大路上走来一人。
“决明。”王文奇招手,“吃了没?”
“现在还早呢。”决明小跑过来,瞧他们家小院里来了五六个客人,正拿着一根奇怪的棍子四处戳,于是他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我来向问问你家后院的果树是从哪移的?我也想弄几棵。”
“你说那果树?”王文奇拉着决明往后院走,“来来来,你正赶上,今年的春雨一过,我家后院有几棵杏树都出新苗了,正好给你几棵,不过这杏子酸涩,只有熟透的才勉强能吃。”
王文奇指着地上刚长出一尺高的苗,“等一下,我给你铲几棵。”
决明还来不及拦,王文奇已经走到鸡窝后面去拿铲子,直接铲了两棵塞决明手里。
决明:“……”
“对了,还有这桃树。”王文奇扶着铲子打量屋后的那两颗桃树,“好吃是好吃,就是没有出新苗。”
“我们年年吃完桃子把桃核种土里也没有成活过。”王文奇提溜着铲子绕着果树转了两圈,“石榴树、梅子树也没有新苗,这两棵树是从渡口老张头家买来的,他们家专卖果树。”
听着王文奇一一说出树苗的来历,决明记在心里,打算凑空去渡口买树苗。
“哎?这不是岑小兄弟吗?”王文奇的爹从前院过来,手里还提着各小篮子,王文奇忙把铲子靠在墙上,去拿爹手里的篮子。
王老爹一把推开儿子,边洗着篮子里的鸡蛋,边招呼决明留下一起吃晚饭,院里是王家请来看挖井的人,正好凑一桌,好好说说话。
决明推辞还有事,谢过王老爹的好意,带着杏树苗回家。
红霞披在山头,青白色炊烟从各家各户冒出,岑朝安抱着书,沿着小路飞快往家里跑。
“哥哥!”
人未到,声先至,岑朝安把书往正房书桌上一丢,去缸边舀水洗手,边擦着手边往厨房钻。
决明伸手按住他的头,“走走走,厨房油烟重,你再等会,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岑朝安被撵出来,自发地去屋里搬小椅子,瞧见院里小木桌上摆了一盘杏子,岑朝安不假思索地伸手拿了一个,放到嘴里。
“呸!”这个杏子怎么这么难吃!岑朝安苦着脸找水漱了口,撇着嘴去找哥哥,“哥哥!那杏子怎么这么酸!”
——杏子?!
决明擦擦手,忙把杏子收回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杏子还不到季节吃,当然不好吃了。
关键是朝安还真信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杏子什么时候熟。
屋里放着两碗面,上面还放好了酱牛肉,岑朝安站在厨房,半个身子探进去,只见哥哥用炒勺从锅里舀出一勺油,浇在面上,油和面相触,立马发出嗞嗞声。
“吃饭喽——”决明端着碗,“今天晚上吃油泼面。”
油泼面?岑朝安拿了筷子,和哥哥紧挨着坐在小桌前,挑起面条呼呼地吹了一下,面筋道爽滑,咸甜适中,虽说是油泼面,吃起来一点也不油腻。
再挑起面条时,岑朝安说:“好吃!”怎么之前没见哥哥做过呢?
吃过晚饭,决明刷碗,边烧水让岑朝安洗澡。
岑朝安自己洗了澡,自己回屋,吹灭油灯乖乖睡觉。
——这么省心的孩子,上哪去找啊!
决明也洗了澡,举着油灯看了一遍院门有没有闩好,这才回屋去睡。
岑父刚走的时候,决明问过岑朝安要不要跟他一起睡,岑朝安否决,说自己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人睡没有问题。
决明不放心,还偷偷地听过几次墙角,查过几次房,确定朝安自己睡也不会害怕后,才放心让他一个人睡的。
之前和岑父住在一起,决明不敢有大动作,现在他不在身边,后院的果树……
决明翻了个身,带着水果味的美梦,沉沉睡去。
第二天,送走朝安去学堂,决明立马朝镇上走。
王文奇说的渡口是善堂镇往前的一个地方,那里本是一个村子,只因位置巧妙,在那次洪灾后,县令干脆让人在那里修了码头,可以通小货船。
由于河面被洪水拓宽,原先的石桥冲毁,那个村子后来新兴起一个职业,专门有几条船往来河面,载人过河。
这里就是张家渡,老张头就住在渡口不远的地方。
决明边走边打听,很快就找到老张头家,这是一处院墙修的又宽又高的地方,此时院门正开着,有不少人来往。
决明顺着进门的人,走进院子。
整个院子都没铺砖,靠墙的阴凉处摆着一捆捆细细的树苗,树苗垂直放着,根部还带着土。
决明细细看了一下,隔一段距离,捆树苗的布条颜色就换一种,想来是为了区分树苗。
除此之外,院里还摆着一些低矮的小苗苗,决明依稀听到有人说“芍药”“芙蓉”,想来是花苗。
光看树苗外表,决明辨不出是什么果树,于是他找到院子里忙的满头大汗的老张头,问他院子里都有什么果树。
老张头用汗巾摸摸额头,说:“但凡大宋有的,我这里就有,昨个儿渡口刚下了一批南边才有的树苗,你可以买去试试,不过结不结果就不敢保证了。”
老张头也是听说城里木瓜都快卖出天价来,听说有苗,抱着试试的态度买了几棵,因为先前没人种过,所以一直卖不出去。
除此之外,老张头还有两棵荔枝苗,也是卖不出去,眼看树苗蔫蔫的,老张头都动了给树搭暖棚的心思了。
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先生艺高人胆大,决明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按完整的中国版图来看,比州处于中部地区,这木瓜不好说,但是荔枝肯定没法种,决明干脆直接敲定全买了,反正他可以催生植物,趁木瓜还没反应过来,说不准能直接催出果实来呢?
见有人买木瓜苗,老张头乐呵呵地介绍其他果树的苗。
最后,决明买了梨树、梅子、杏树、枣树、柿子树、石榴树苗各三棵,连着木瓜和荔枝树苗,老张头算了钱,找大儿子过来给决明捆好,运到门外。
决明雇了辆没有蓬的车,把树苗拉回家,还向老张头求购葡萄苗和柚子树苗。
到家后,车夫主动帮决明把树苗抬到家门口,决明邀车夫进屋喝口茶,车夫摇手婉拒,乐呵呵地拿着车钱驾着驴车往镇上赶。
决明把树苗拆开,一点点搬到屋后,关好院门,拿铲子去小菜园里挖坑。
二十多个树苗,要挖二十多个树坑,一个上午,决明才挖了六七个,吃过午饭后,决明接着挖,到傍晚,还没挖好。
眼看天色已经晚了,决明放下铲子,回到前院做饭。
吃过晚饭,决明端着油灯,拿出蓝珠给摆在院里的树苗根部滴了几滴水。
原本蔫蔫的树苗枝叶缓缓舒展,恢复了几分生机。
虽已经打春,怕早晚的温差会冻坏树苗,决明给树苗盖了一层稻草,这才回房睡觉。
第二日,决明一早起来接着挖坑,足足挖了一整天,才挖够,又等一天,晨雾散尽,露水消的差不多时,终于可以种树了。
决明只有一个人,怕把树种歪,又怕旁人看到院后树苗突飞猛长的异状,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扶着树,用脚把土拨进坑里,踩实后,这才浇了一点井水。
谨慎起见,决明选择先祸害杏树苗。
院里已有一棵比成人还高的杏树,这是王文奇给的杏树苗,决明刚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把它催生长大,果真如王文奇所言,结出的杏子酸涩难吃。
无奈,决明买果苗的时候看到老张头那里有杏树苗,也顺手买了些。
老张头做生意讲究诚信,他说着杏子好吃是好吃,就是结果少,果核又大。
一般人听到这,都会考虑一下再买,所以杏树苗销量一直都不大。
决明望着从老张头那里买的杏子,拿出蓝珠。
心中默念浇水催生这棵杏树,蓝珠缓缓发出一阵透骨凉意,从珠子内部涌出一股水,直直的往树根落。
水进入土地,立刻被树苗吸收,眼前仅有一人高的杏树飞速抽芽分枝,两刻后,杏树开花,决明停止浇水,确认它自己授粉后,接着浇水。
花谢后,杏树枝叶渐渐繁茂起来,足足浇了半个时辰,杏树上才挂起果来。
决明踮脚够了够,摘了一颗最低的,杏子入口,尚且硬着,味道却要比王文奇家的杏树要好许多。
王文奇家杏树惨遭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