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拥有一匹马就像是拥有一辆跑车一样,刚算了今年的收益,除去捐款、维持十文粮铺日常营业流水,还剩不少银子。
小土豪决明想暗搓搓地去瞟一眼马,打听了一下,看马要去马场,决明又不知道哪种马比较好,瞎想一会后,决明抱着一堆东西,搭顺风车回家。
大漠乡还没人养马,再者买马需要十几两银子,贸然买一匹马回去,也没马厩,更没准备马吃的草料。
随着夕阳沉山,气温逐渐降低,马车停到大漠乡入口的石桥旁,决明提着两包东西从车上跳下来,往家里走去。
往日安宁的山脚,远远听上去闹腾腾地,听上去院子有不少人。
岑父平日交好的朋友没几个,就算都请来也不会如此闹腾,院子里是谁?
决明好奇地小跑起来,石叔家院子打开,大黄守在门口,院里仅堂屋点了灯,寂静无声。
路过石叔家,再往上走便是两处并排的院子,靠路边是岑家,靠里是李修戎曾住过的那间。
此刻,院门大开。
决明提着东西一脚踏入院子。
妇人尖利的声音从院子传来。
“要不是他我女儿能这样吗?!”
一个温厚的声音劝:“跟岑决明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冬梅连盘山都下不来。”
“谁让他切开我女儿的小腿的!我可怜的女儿!那小腿留了疤,以后怎么嫁人!”
体型臃肿的女人说着说着,直接跪在地上哭天喊地,一旁两个汉子拉都拉不住。
由于他们背对着院门,没有看到院外走进来的人,站在正房门口,岑道年第一个注意到决明回来,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去别处避避。
决明眨眨眼。
妇人在地上哭喊:“我那花儿一样的冬梅!本来是要嫁给县里大老爷享福的!”
原来是刘冬梅。
决明眉头微微蹙起,在岑夫子身旁站着的石小花见绯闻正主来了,忙不着痕迹地移到院门口,示意决明根自己过来。
就站在院外,石小花小声说:“是刘冬梅她娘知道冬梅在山上是遇到你们后,这才来闹事,已经闹了三天了。”
——三天?
决明感到一阵脑壳痛,岑父喜静,被吵了三天,现在恐怕内心的怒气快要爆发出来了。
别人都说岑夫子文弱,决明可是见过他上山健步如飞,能甩人一大截的。
他是夫子,更是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不怕岑父被刘冬梅那一家气哭,决明小声问石小花,“小花妹妹,那你说我救人是错还是对。”
石小花气的跺脚,“他们根本就不占理!还说是你让在场那么多青年看到冬梅的腿!要你对冬梅负责!”
“还说他们本把冬梅嫁给县里的商户的,被你一搅和,这事黄了,你也要负责,还说商户要给冬梅二十两银子做彩礼。”石小花呼了一口气,使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失态,“说怪你搅和,要你拿来二十两银子并娶冬梅。”
这锅有点莫名其妙。
院里还在吵着,决明觉得有点头疼。
小花接着说:“头一日,他们本想闹王文奇的,王文奇是里正最看重的孙子,往后说不准他就是大漠乡的下下任里正,家里兄弟又多,家产又丰厚。”
不过,里正说了,王文奇跟此时没关系,再闹把冬梅丢到山里放一条蛇咬一口,若冬梅能自己下山,王文奇就娶她。
里正他老人家……拒绝的简单粗暴。
“接着,刘大婶说是大虎把冬梅带下山的,要大虎负责,大虎直接带着几个兄弟去找刘冬竹,在里正面前把话说清,是大虎喊刘冬竹上山去背妹妹的,一圈少女也能作证,村里压根没人看到冬梅的腿。”
“后来,刘冬梅她娘就想到你,说你看到冬梅的腿了,不然为什么知道冬梅是被毒蛇咬到的,还让冬梅腿划破,让她以后没法嫁人,我跟杜鹃她们一起去刘大婶讲,那会急得不得了,再不救冬梅她就活不了了,所以才……”石小花气的不行,“她一点都不听~我快气死了!!!”
刘大婶脑回路该有多清奇。
决明把东西搁在地上,思考片刻,问石小花:“你见过马冬——刘冬梅了吗?”
石小花点头,“冬梅她……”
想到冬梅,小花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冬梅她压根不想嫁给村里任何一个人,她另有喜欢的人,问是谁她也不肯说,只哭着摇头说他们不可能的。
刘大婶长得粗犷,却生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打小把冬梅圈在院子里绣花做饭,重一点的活计都不让她做,就是打算让冬梅到了年纪嫁给县里有钱人家。
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娶,是去做正房还是做小妾,刘大婶丝毫不介意。在冬梅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就开始寻摸托媒婆牵线,找了两年,人家县城里的人,要漂亮不说,还要会识字,会弹琴跳舞的。
冬梅就会绣花做饭,人家怎么会看得上?
在去年的时候,刘大婶还去学堂闹过一场,是想让冬梅去学堂跟着听夫子讲学,岑父最后无奈答应,想着男女都是学生。
冬梅学了几天,刘大婶又觉得姑娘家日日泡在男娃堆里传出去不好听,让冬梅回家,给她买了两本书自学。
冬梅如今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刘大婶却托大说冬梅能识文断字,接着托媒婆介绍。
县里有个年近半百的富商,正房一无所出,有意寻一个小娇妻传宗接代,可有点良心的哪愿意害那姑娘,只有花媒婆揽下这件事,把冬梅介绍过去。
富商那头还没松口,花媒婆说人家合了八字,冬梅命里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高兴地很,准备择日过来定亲。
八字差不多有一撇了,刘大婶一个高兴,准许那天冬梅跟着几个同村的玩伴上山。
却不料冬梅被蛇咬到,富商那头迟迟没有动静。
刘大婶这才过来闹事的。
石小花讲完来龙去脉,气得握着拳头,恨不得去找刘大婶理论。
明明村里的几个青年是好心帮忙,王文奇和王大虎让人下山喊冬梅亲哥来背她岑决明他们几个远远站在那边压根看不到。
已经避嫌到这种程度了,刘大婶还闹!
决明竖起耳朵听着,院里一直是刘大婶在哭在喊,一圈人劝她做人要厚道,赶紧回家养好冬梅,不愁嫁不完的的金龟婿。
刘大婶一想到二十两银子,如同失了一座金山一样,哭嚎地更带劲儿了。
决明伸头看了一眼院内,岑道年一声未吭,更加助长了刘大婶的歪风,坐在院中张大嘴,嗷嗷的嚎哭。
——嚎了一天,她不饿吗?
天已黑透,石叔被一人扶着,沿着山脚小路一瘸一拐地上山,昏暗光线中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年,压低声音过去,“决明,你怎么回来了?”
决明苦笑,“我再不回来我家房顶都快被哭声掀开了。”
石叔拍拍他肩膀,把一个东西交给决明,教他怎么做。
说完,又塞了一只软软的东西过来,让决明抗在肩上,拿手对着决明的脸抹抹。
决明嗅到一股腥味,石叔的手上是血。
“去吧。”石叔推了决明一把。
决明大步走进院子,开大嗓门,“谁在我家闹事!”
一嗓子没能镇住刘大婶,反而使刘大婶哭嚎的更加厉害,刘冬竹尴尬地扶坐在地上的刘大婶,“娘,岑决明回来了。”
听到是正主回来,刘大婶的哭声在嗓子眼卡住,院子顿时一静,她扭头看向院门口。
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鬓发微乱,脸色凶狠,目光不善。
决明满脸是血,掩住他如玉温润的气质,此刻看起来如同从黑暗中走出的鬼魅一般,浑身带着一股煞气。
决明走到院子中央,歪肩把肩上软趴趴的东西往地上一卸,手里的柴刀往地上狠狠一插,对一边愣怔的岑道年喊:“爹,怎么了?”
——他叫我什么?叫爹?
岑道年心跳加快,掩盖住激动,面色如常地说:‘刘大婶说你害刘冬梅嫁不出去。’
决明恶狠狠地坐在桌边,翘起二郎腿,粗声粗气地说:‘哦?是怎么回事?’
“你、你……”刘大婶吞吞吐吐。
“要不然我帮你把刘冬梅的腿砍了,这样她小腿上就不会留疤了。”说着,决明伸手拔出地上的柴刀,眯眼笑着用手摸过刀刃。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恶。
想起决明可是剿狼时杀狼数目最多的那个,刘大婶心里有些后悔来岑家闹事了。
岑夫子脾气软,岑决明心可不软啊!
——两人完全是两个性格!
“你你你!”刘大婶咽了口唾沫,“没事、没事。”
一旁的刘冬竹忙扶刘大婶起来,刘大婶吓得腿发软,被儿子扶着,口中念念有词地下山。
闹事的人一走,决明捂住手,嗷嗷叫着:“快快快!我手摸刀的时候割住了!”
岑道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边摇头边去东厢房拿止血的药。
一直被胡小胖捂住嘴的朝安从他肉乎乎的胳膊下钻过去,去打水让哥哥洗脸。
王文奇和决明简单交代了几句在村里绕着刘家走,防着他们再闹事,跟几个兄弟下山,向爷爷汇报今夜的事。
对着撒泼耍赖不讲理的刘大婶,只能用简单直接的办法,以强制无赖。
决明擦了脸,包好手指,去感谢石叔今夜的慷慨相助。
听决明问腿伤是不是好了,石叔摇头摆手,说是耆长猎的狼,主动借给他的。
是耆长?
怪不得这狼身上的致命伤是砍伤,若是石叔猎的,一箭就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