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白,恩,公。”端木翠每说一个字,就停顿那么一下下,她每停顿那么一下下,小青花就哆嗦那么一下下。
“这是怎么回事啊!”果然,端木翠怒了。
“神仙娘娘,我来说。”小义对小青花关键时刻抛弃帮众的做法非常不满,奋起揭发小青花。
于是……
从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邂逅小青花开始说起,重点渲染小青花对白恩公的仰慕,以及小青花是如何绞尽脑汁要接近白恩公,然后小青花如何在一个晚上纵了火,如何写了诗……
“宫里那把火是你放的?”想起收伏楚服的那个晚上,皇城莫名其妙出现的另一把火,端木翠恍然大悟。
“可不是!”小义彻底叛变,“小青子还说,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小青花差点气晕过去,刚才还青帮主呢,转眼就小青子了,这掉价也掉得太狠了。
“一石二鸟,怎么个一石二鸟?”端木翠奇怪。
“小青子说,一来可以找到白恩公;二来,把事情交给开封府,那个展昭又要吃苦头了!”
“这个关展昭什么事?”端木翠皱眉,同时招呼大胤和小义坐下,然后瞪一眼小青花,“站好!”
于是大胤和小义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揭发小青花对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展昭的怨愤之情。
由于句句属实,小青花只能耷拉着脑袋,无话可说。
“今儿下午,我们探听到消息,听说白恩公已经被展昭拿回了开封府,小青子就带我们往开封府来。大白天不好露面,只好趁夜赶路,但是我们走得慢,天快亮才到夜市那头,想不到竟然遇到了神仙娘娘。”
至此,整件事情,端木翠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这些日子,展昭都忙得很,难不成,就是在忙小青花造出的这件案子?
端木翠若有所思。
展昭经手的案子,只要不是事涉怪力乱神,端木翠一般不会过问,除非展昭主动提及。所以这么些天,她只知展昭忙得很,但究竟忙什么案子,展昭不说,她也没问过。
端木翠脸色一沉:“小青花,你长本事了,真的要追随那个什么白恩公,你不会自己去找吗,干吗要在皇帝的御书房留书陷害人家?万一皇帝是个昏君,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那个什么白恩公给砍了头,你岂不是害了人家?”
小青花不吭声。
大胤和小义也不作声了。
“君子成人之美,你那么想追随白恩公,他又在开封府,那你找他去好了,我也不留你。”端木翠托起小青花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把它放门槛外头。小青花手足无措,仰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端木翠,端木翠也不看它,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回到桌边坐下,大胤和小义吓得面面相觑。
“你们两个,想留就留下,不想留可以走,只一条,不要随便现了本形吓人。”
端木翠的脸色不好看,两只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关着的门。大胤鼓起勇气为小青花求情:“其实……神仙娘娘,青帮主它也挺惦记你的。”
端木翠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其实,青帮主它也挺好的。”刚才揭发了小青花那么多,小义也有点过意不去,“它对神仙娘娘你,从来就没有半句不是的话。青帮主说了,是以为神仙娘娘被妖怪害死了,这才要找那个什么白恩公的……”
端木翠又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起身到门边,把门扇打开。
小青花正可怜兮兮地扒着门槛翘首以待,见到大门终于打开,又是激动又是伤心,哇啦哇啦泪飞顿作倾盆雨:“主子啊,我不是要追随白恩公啊,白恩公虽然对我恩同再造,但是我对他的感情没有我对主子的感情来得深啊。当时我是以为主子你死了,才明珠暗投、琵琶别抱啊,我要是知道主子你不死我绝对会守节的啊……”
它哭得伤心,端木翠也让它哭得鼻子酸酸的,一时心软,伸手托它在掌中软语安慰:“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也怪不得你,别哭了……”
小青花受宠若惊,它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温柔对待,一时情感翻滚如潮,恨不得以死明志:“主子啊,我当时是想跟你一起去的啊。我当时想把我自己烧死的啊,想不到没烧死我自己反而把草庐给烧了啊,后来我又想跳城墙,被白恩公给救了……”
端木翠半晌没动静,小青花还想抒发一下久别重逢的欢悦之情,端木翠阴恻恻来了一句:“我的草庐,是你烧的?”
掩面,镜头拉远,咱不忍再看了。
守株待兔,守株待兔,白玉堂守了一夜的株,也没等来那只自投罗网的兔子,反倒等来了……咦……
端木翠拎着食盒,一进门就撞见了早起的白玉堂,两人一般大眼瞪小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白玉堂先反应过来,笑得幸灾乐祸:“怎么,兴师问罪来了?”
想想在理,被人扔在大街口不管,可不是赶早兴师问罪来了?
端木翠没空理会他话中有话,唇角一扬,笑得异样灿烂:“白五爷,又扒了哪位姑娘家的墙头,被开封府给逮进来了?”
这个……死……丫头……
白玉堂暗暗咬牙:死丫头,休想嫁进我们陷空岛的大家庭,休想!有这样的三嫂,他白玉堂铁定英年早逝,碎了一地美人心。
端木翠正自鸣得意,忽地灵光一闪——
慢着慢着,白玉堂,白恩公,白恩公在开封府,白玉堂也在开封府,难不成小青花口中的那位白恩公,就是这个白玉堂?
要不要真的……这么巧?
小青花想追随的,就是这样的……人?
端木翠撇嘴,后头张龙急急赶过来:“端木姐,听衙役说你过来了。”
白玉堂嗤之以鼻:端木姐?开封府的差役怎么也这么酸掉人的大牙?四处攀亲戚,不嫌臊得慌。
“展昭呢?”端木翠不理会白玉堂,白玉堂也懒得理她,大摇大摆从她身边过去。
“展大哥还在大人书房,知道端木姐来了,让我带你去房里等。”
“还在大人书房?”端木翠好奇,“一夜没睡?为了昨儿晚上夜市的案子?”
“可不,”说着说着,张龙止不住叹气,眉头也皱了起来,“昨儿晚上杀人的那个,岂止是展大哥认识,我们哥几个也熟得很。开封府一班衙役惯常在那里吃饭的,临街茶铺的老板李老实,多憨厚老实一个人,端木姐,搁着你,你能想象他拿把刀把自己的表兄弟给捅了?”
“昨儿他杀的,是自己的表兄弟?”
“可不。”张龙连连摇头,“任谁都想不到他会做这样的事。他娘子一年前给他生了个带把的娃,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守着茶铺子,虽然赚不了多少钱,难得的是平安二字。这一来全完了。昨儿晚上他娘子抱着娃儿哭到开封府,还是展大哥出来劝回去的,唉……”说话间,已到了展昭房门口。张龙为端木翠开门,“端木姐,你且坐坐,展大哥空了就来。”
端木翠嗯了一声,径自走到案前坐下,食盒一掀,小青花的脑袋就冒了出来:“主子,杀自己的表兄弟啊?”
“你又知道了?”端木翠瞪它,“展昭这么忙,你还给他揽这种破事!待会儿展昭来了,赶紧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倘若包大人要铡了你,也由得他!”
小青花不服气:“开封府没有碗头铡!”
“还要碗头铡?”端木翠冷笑,“往墙上一摔,弄不死你!”
真是太残忍了,小青花腹诽着,又把脑袋缩了回去,还把食盒盖挪回去以寻求安全感。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端木翠心中一动,方站起身,展昭已经一个箭步跨了进来。
明明是急着来见她的,真的见到了,胸中忽然涌上许多复杂的情愫来,缠绕着丝丝的愧疚。
“哎,展昭,”端木翠仰起头来看他,“张龙说你一夜没睡,你困不困?”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很多,她还真的就忘记了夜市上被抛下的那一点点委屈,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展昭现出憔悴和疲惫的脸,还有眼底浓重的暗影:“展昭你困不困?”
展昭微笑,双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把她拥进怀里,长长吁一口气,低声道:“傀儡戏我们晚上再去看好不好?”
“不看了,反正也不好看。”端木翠眨巴眼睛,伸手去触展昭眼睑下方,柔软的指腹触得展昭痒痒的,他笑着躲开。
“看着多没精神啊。”端木翠叹气,“展昭你闭上眼睛吧,闭一会儿。”
“闭上眼睛?”展昭的唇角扬起,“然后呢?让端木姑娘点石成金的手指碰一碰,又变得生龙活虎精神百倍了?”
“我以前是可以这样的。”端木翠不服气,“没准现在也可以呢?”
“那试一试。”展昭微笑,真的把眼睛闭了起来,睫毛微微颤动着,面上藏不住的笑。
“没准也可以呢。”端木翠嘀咕着,伸出手去帮他轻揉着两侧的太阳穴。
展昭没有睁眼,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端木翠泄气,好像被人戳穿了心思一般,没好气地把手放下来:“好了。”
“好了?”展昭睁开眼睛,煞有介事地嗯了两声,然后感叹,“果然,神清气爽。”
端木翠噗地笑了出来,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不放:“又乱讲。”
她笑得格外明媚,展昭心中情动,低头吻下去。
衣袖忽然就被什么东西扯住了,确切地说,两人的衣袖都被扯住了。那股力道,似乎是试图把两人分开。
两人齐齐低头。
端木翠叹气,展昭却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见到了什么?一个故人!呃不,故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