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等得着急,对着赵普直抱怨:“别人的兵权都交了,只有这一根鱼刺,卡在嗓子里,上不上,下不下的。”赵光义带兵多年,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并不在少数,如今赵光义不肯交出禁军中的兵权,让赵匡胤如鲠在喉,那晚的感情牌,看来赵光义完全不接受,如果硬来,大宋刚建朝,好容易按下了一桩桩起义暴动,自然不能轻易出乱子。
赵普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臣与光义也算有些交情,不如臣去探探他的口风?”赵普跟随赵匡胤多年,对赵家的人,都很熟识。
赵匡胤点头:“也好。试探一番,只要他肯交出兵权,不要太过分的要求,我都能答应。”
赵普领命而去。
赵普去到赵光义府邸的时候,赵光义正在书房写着字。如今心性难静,他就强迫自己做一些能静下来的事,比如下棋,写字。但下棋需要对手,府里又没有几个能和他对的上的。赵光义便只能以写字为乐。看着自己笔下的一幅幅字,许多画面便像梦境一样,让他恍惚得幸福。曾经有一个女人,是他手把手教过的,也能写一手和他相似的字。
府里如今都是李月娥在料理事务。符雪婵整天恍恍惚惚,说话倒三不着俩,沉迷于做法论道,整天总想着请道士。
魏王符彦卿被赵匡胤加封了顶太师的大帽子安稳住,在李筠和李重进的叛乱平复后,赵匡胤下旨命他去驻地上任,给了个甜枣打了一棒子。魏王本就是河朔三镇的节度使,皇上下令,自然也只好去了驻地。
魏王走后,符雪婵在府里的地位更加一落千丈。赵光义索性将符雪婵禁足在后院,不得随意出来行走。虽说吃穿用度不曾减少,但是总关着不让出来,符雪婵的神情更加呆滞,渐渐有些错乱糊涂。好在李月娥也不曾亏待她,时常请个郎中过来诊治吃药。
赵光义听得下人禀告赵普到了,勾了勾唇,他们终于坐不住了?赵光义把笔放在青玉的笔洗里涮了涮,对下人道:“请赵大人到松兰堂。”松兰堂是赵光义府邸会客的地方,宽敞明亮。
赵普在松兰堂里坐了小半个时辰,赵光义才缓缓从内院过来。见到赵普拱了拱手,也懒于客套,只是吩咐下人上茶。
赵普随口和赵光义闲聊着天气饮食,赵光义勾了勾唇笑了:“你我相识多年,无需虚礼。如今国事初定,大人又是皇兄的股肱大臣,忙得很。想来找我不是叙旧闲聊吧?有事不妨直说。”
赵普呵呵笑了两声道:“既如此,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大宋初定,虽说是众望所归,但也的确是敏感而紧要的关头。人心还不踏实,不少后周的旧臣,邻邦敌国,都虎视眈眈。虽说没人敢出手,但是一旦大宋有个风吹草动,现在作壁上观的这些人,一定也跟着跳起来掺和,这点,您一定知晓。”
赵光义啜了口茶,抬了抬手,示意赵普继续。
赵普又说道:“所以陛下如今最头疼,也最上心的事,就是大宋的基业稳固。”
“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稳固呢?”赵光义淡淡道。
赵普来了劲头:“当初大周先帝柴荣重武轻文,内有禁军,外有各地节度使,以至于养成了一批虎狼之师,江山不保。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所以陛下准备调整军队布防。”
“禁军听命于天子,是京城和皇宫的守卫,尤为重要。但禁军的要职,动辄就能调动千军万马,一旦有了二心,后果不可估量啊。”
“所以皇兄就把他那些禁军里的兄弟都打发去当节度使了?”赵光义的唇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赵普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那些位置,换了谁都不放心。所以不如干脆把那些位置撤了,重新排布禁军。相互牵制,调兵权、领兵权都分开,禁军的将领便也不能随意调动军队了。”赵普这话有点要挟的意味,意在警告赵光义,不交兵权,皇上也能强行收回。
赵光义点点头,直看着赵普目光阴沉:“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不交出殿前都虞侯的兵权,皇兄也会重新调整禁军兵力,以后,所谓的都虞侯就有名无实,空掌着一个大印了?”
赵普笑笑:“言重了。陛下绝无此意。只是其他大人都已经卸了禁军的职务,若是只剩下自己亲兄弟,难免让群臣说陛下偏私。也让别的大人心里不公。”
赵光义的声音冷冷:“兄弟情深,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皇上除了赐我殿前都虞侯的兵力,还有泰宁军的节度使。别人,能比吗?”赵光义在征讨李重进的时候,赵匡胤把泰宁军让赵光义调度。李重进兵败自焚后,泰宁军划归了禁军,虽然不再由赵光义直接调度,但也有着牵系。赵光义此时便是在敲打赵普,如果逼得他急了,自己手下及原泰宁军的兵力,也够赵匡胤喝一壶的。
赵普的脸色有些尴尬,额角泛了层薄汗,拱手道:“那自然是别人比不得。”
赵光义冷哼道:“皇兄有新的想法,我自然会支持。只不过,我麾下也有一批兄弟,有失有得,我才好交代。”
赵普一听赵光义可以谈条件,这便是松了口的意思,舒了口气问道:“不知有何中意的位置?”
赵光义轻轻勾唇,许久才缓缓道:“先前总是带兵打仗,血腥厮杀,已经够了。今后,若能职守一方政务,体察百姓甘苦,能为民解忧,也就无憾了。只是在汴梁呆惯了,又不想去其他藩镇。就请皇兄看着安排一处吧。”
赵普是何等聪明,瞬间已经明白了赵光义的意思,忙恭敬地回答道:“臣一定把这番话转述给陛下。想来陛下素来惦念兄弟情分,一定会安排到最恰当、也最合适的位置的。”
“那就劳烦大人了。”赵光义淡淡笑笑。
赵普看目的已达到,又同赵光义随意聊了几句,便匆匆告辞,急忙进宫禀告赵匡胤。
赵普把这番话和赵匡胤转达了后,赵匡胤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他到底想做什么官?”
赵普叹道:“陛下还不明白吗?光义是瞅上开封府尹的位置了。”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开封府尹?别的还好说,这个位置就有些微妙了。虽说开封府尹也就管着汴梁一亩三分地这点事,权力看着没多大。但这和地方藩镇的长官又不同,毕竟管的是汴梁,天子脚下,相当于京城和皇宫都在他的行政范围内。
赵普道:“汴梁也就罢了。关键是,让光义做了开封府尹,似乎就意味着皇储便是他了。想当年,大周先帝柴荣被选定为皇储前,也是先做的开封府尹。”
赵匡胤用力捶了下椅子扶手:“光义真是越来越狡诈了。这不是带我进坑里吗?要让他做开封府尹,不就等于向天下人宣布下一个皇帝就是他了?”
“可是不拿这个作为条件交换,他不肯交兵权的。”赵普提醒着赵匡胤,“所以陛下看如何取舍吧。”
赵匡胤沉思了许久,直到天色都渐渐黑了,终于用力一怕桌子:“罢了!这次就依了他!就把开封府尹给他,手里没兵权,看他也折腾不出花样来。至于别的,谁说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就能得天下?要是开封府尹个个都做皇帝,那还不乱了套。”
赵普点头:“陛下圣明。”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收回兵权,赵普也同意赵匡胤的做法。
过了几天,赵匡胤正式下诏,任命赵光义为开封府尹,同平章事。赵光义把手里的兵权交了出去。赵匡胤如今才踏实了,看着没了兵权的赵光义也舒坦了不少,又恢复了兄友弟恭的模样。
此时的南唐,李煜登基后,和李璟在世时的政局并没有太大改变,一切顺其自然。只是李煜把曾经跟随自己的亲信幕僚,一一在朝中提拔了起来。祁正修被封了枢密副使的官职,效命于枢密院。南唐的枢密院手握着调兵遣将的权力,而且枢密使还可以带兵打仗。祁正修被任命为副使,军政大权在握,却被派出了金陵,一直在南昌府一带领兵、练兵。
腊月时分,窅娘和小桃被接进了宫里。窅娘是李煜的嫔妃,进宫是自然。小桃本不想进宫,但无奈李煜下旨,成立了一处叫“乐署”的机构,隶属于教坊管辖,但地点却在宫里的寒玉苑。说白了,就是训练皇宫里的歌姬舞姬。李煜和周娥皇都是喜欢音律和舞蹈的人,常常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宫里的歌姬舞姬最是忙碌,时常得排练新的歌舞给他们看。
小桃进了宫里,见祁正修的机会就更少了。只是祁正修偶尔回金陵的时候,进宫拜见了皇上后,才能见小桃一面。李煜有些抱歉地对祁正修说道:“朕登基之初,需要你操劳的地方太多。等过了这阵子,便给你和桃姑娘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