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外婆老家整理行李的时候，安一俊发现了一捆很旧的卷带，被保存得很好，像是老电影片的合卷。
    画面无声投射在巨大的荧幕上，一束光线从窗口透出，安静的黑暗中，可以清晰地听到卷带发出的声音。
    黑暗结束，胶卷播放出来的画面，原来是他外公曾经演出程雪娥时的表演，那动作和神态拿捏得极好，令人惊叹。
    只有一小段画面，演的是程雪娥偷觑穆居易时唱的段子，总共不到十分钟的时长。
    也就短短的这几分钟，画面中花旦那回眸一笑、那含情眽眽的眼神，都被表示得极尽描摹。
    那一刻，安一俊就像是穿越到了几十年前，他自己坐在台下，看着自己外公的表演，一脸的叹为观止。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一向是不听戏剧的，可真正接触到的这一刻，却由衷觉得敬佩和欣赏，整个人都沉浸其中，直到卷带转空。
    静坐了很久，安一俊想到几天前，医生对他说的话，还有自己提到外公时，外婆当时的眼神，忽然觉得，也许外婆的心愿就是再看见外公吧？
    想到这儿，他倒带又看了几遍影片画面，接着出了房间，对着镜子照了很久，想着上妆之后，也许他可以扮演外公的角色。
    可是模样就算有了，自己的声音太过浑厚，是怎么也唱不出影片里头那或细腻或高昂、婉转又生动的唱腔的，实在太女性化了。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小柚子之前在台上唱的歌，他记得她歌唱时也惯用假音，而且气息平稳，唱功不俗，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可是这样麻烦她好吗？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找这个理由接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她的感情特别矛盾。
    若是以前，想到的那一刻，他肯定直接就把电话打给她，把心里头的想法和计划统统说出来了。
    然而现在，他想见她，却又很害怕见到她，其中的缘由，他也说不清楚，就是矛盾得很。
    真是可笑！安一俊自嘲地想，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一样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竟然是胡佑佑打过来的。
    稍微愣了一会儿，他接起电话，应了一声“喂”。
    “你在哪里？”她直接问，“在医院吗？我想做点心给林奶奶送过去，可不知道奶奶的病需不需要忌口。”
    “防止水肿加重，还有心脏负担增加，医生说尽量少吃盐，还有摄入低脂肪的食物，含钠丰富的食品，如香蕉之类的，也不能吃。”
    安一俊回答完，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在认真地做着笔记，笔尖摩擦本子的声音“唰唰”地响，很低、很细，他却听见了。
    写完了之后，猫猫说：“好了，我都记下了，少盐低脂，还不能含钠，等我做好了点心之后，会送到医院去的。”
    这么随口说完，听出她要挂电话了，安一俊忍不住先问了一句：“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