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谓注意到，她的衣着都比平常朴素了一些。
    她所说的捐献家产，也所言非虚。
    她侃侃而谈：“实不相瞒，我很早就是受德的粉丝了。当年和受德一起宣传‘口不应心病毒’，企图把民众们的道德感重新塑造，让这个世界更有信仰更有秩序，我坚信只要努力就能做到。虽然受德后来离开了，但是，我一个人也一直在坚持这个理想，从未中断……”
    吴所谓叹道：“真没想到，杨小姐你竟然如此固执。”
    “这不是固执！为了理想而奋斗终身，这是一个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一个人若是没了理想，整天浑浑噩噩，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可是，咸鱼也罢，活鱼也罢，最后都要死掉，是吧？”
    吴所谓懒洋洋的：“甚至，不久之后，也许就是明天，整个地球上的生物就会彻底被灭绝。不对，是人类会被彻底灭绝，其他的生物就不一定了。说真的，你们不觉得人类作恶多端，把地球糟蹋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吗？如果人类真的被彻底灭绝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比如，刚刚才被格式化的非洲大陆，你们不是说，航拍图显示，整个非洲大陆彻彻底底变得鸟语花香，空气良好，成了各种珍稀动物的乐土吗？”
    杨小姐气得满脸通红，“小吴！”
    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人类的叛徒。
    偏偏吴所谓还是懒洋洋的：“国王军团为什么先从非洲大陆开始？又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格式化全球？难道是他们做不到还是别的原因？或者说，他们在格式化非洲大陆之后，先给人类一个缓冲期，让人类都看看地球原初的真实模样？让人类死也死得明白清楚？”
    “……”
    “我劝你们也别费劲了。既然国王军团可以挥手之间格式化整个地球，你们拿什么去对抗？你们怎么能对抗？这不是螳臂当车多此一举吗？安安静静的等死不好吗？”
    “……”
    “没准地球就是一个巨大的程序，我们都在虚无的游戏里面，现在，这个游戏到了该终结的时间了。就像恐龙，他们玩儿一阵子，也被终结了。难道恐龙当初不想一直持续这个游戏吗？可是，他们还是办不到，对吧？”
    老杨叹道：“人类，毕竟不是恐龙！”
    是的，人类，毕竟不是恐龙。
    人类不论有多少缺点，都有延续种族的权利。
    吴所谓毫不客气：“恐龙当初也觉得自己比万物更加尊贵！”
    “……”
    哑口无言。
    众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可是，又不好反驳。
    半晌，老杨对二人拱手：“受德、小吴，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拜托你们俩了。”
    沉默了许久的帝辛终于淡淡地：“可能，你们是高估我们了。”
    托尼见他终于松了口，立即道：“受德，只要你和小吴肯帮忙，无论你们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他还是淡淡的：“我们没什么条件。只不过，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国王军团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找出来。”
    老杨双眼顿时亮了，他立即紧紧握住帝辛的手：“受德，这一次，无论如何拜托你了！”
    又拉住吴所谓的手，一并道：“小吴，你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是，我所认识的年轻人中，再也没有人能超越你了。”
    “嘻嘻，过奖过奖。”
    老杨紧紧抓住二人的手，诚挚道：“现在起，无论你们需要什么协助，你们都可以提出来。”
    帝辛点点头。
    杨小姐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帝辛的眼神，非常微妙。
    她的语气，也非常微妙：“受德，你之外，再也没有真正有理想的年轻男子了！”
    这是赞美。
    知音一般的赞美。
    受德不知没有听懂还是咋地，只摇摇头。
    杨小姐的眼神更加热切，她原本是一个矜持而高冷的姑娘，毕竟，身家背景、学识人品摆在那里，一般的纨绔子弟，她压根看不上。可现在，也许是世界末日马上就要降临了，她也无所顾忌了。
    她涨红了脸，她双眼火辣辣的。
    她肆无忌惮：“受德，我想和你并肩作战！无论这世界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愿意跟你合作到底！”
    就连托尼和吴所谓都脸红了。
    老杨后退一步，并没有对女儿的行为有任何的评判。
    所有目光都落在帝辛面上。
    帝辛面不改色：“杨小姐言重了。如果国王军团真的如你们所说那么厉害，我只怕会令你失望了。”
    托尼道：“如此，我们就等你消息了。”
    二人坐着没有站起身送他们出去。
    三人告辞，诺大的公寓，再次空荡荡的。
    天已经黑了，但是，客厅没有亮灯。
    二人静静坐在沙发上。
    远处，有万家灯火。
    早已是深夜了。
    许久之后的沉默，吴所谓忽然哈哈大笑。
    帝辛还是沉默。
    他笑了很久，停下来。
    他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已经阑珊了许多。
    这城市如此安静，这是3018年。
    也许，他们一直都在3018，只是，不小心，偶尔回过一次2018.
    就像倒叙的人生，一直生活在回忆里。
    回忆的镜头完结，一切才算是真的完结了。
    黑暗中，有一丝淡绿色的光芒。
    很淡很淡，就像是尘埃中的一丝幻觉，定睛一看，空空如也。
    就像是一只狭长的鬼眼，满是嘲讽之情。
    二人一身，都冷汗涔涔。
    许久，他才轻声道：“受德，我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帝辛淡淡的：“是啊，别无选择了。”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国王军团？
    有的，只是鬼王军团。
    鬼和机器人，哪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巨大的广场上面，人山人海。
    人声鼎沸。
    四面八方都是无边际的巨大高清屏幕。
    忽然有人高喊一声：“来了，来了……”
    喊声中，一个人大步登上了高台。
    远方的人群可以从巨大的高清视频上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精神矍铄，气场强大。
    他一举一动，都昭示出大人物的气派。
    他一登台，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老杨……老杨……”
    老杨。
    3018年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