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晚上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满月通常伴随着大潮。可这初一却是低潮位,好多距离岸边过近的船只居然搁了浅。这让久居江南的窦渊烦闷不已,心底似乎生出了一丝丝的不安来。或许,自己不应该在江夏过夜的。
劳累了一天的士卒们喝了黄酒吃了螃蟹,带着一身的疲惫进入了梦乡之中。远远的各船都点了一盏小马灯,窦渊的船虽然大却也如各船一样点了小马灯。
长江之中一条条漆黑的船只,好像鳄鱼一样无声无息的接近了窦渊的舰队。这些船只很是低矮,行动起来迅捷无声。
郑彬举着望远镜在众多的船只里面搜寻着,终于他看见了那艘船舷下隐隐发着荧光的船。那是窦渊的坐舟,也是整支舰队的旗舰。
“乌贼骨合上鱼胶,果然在夜晚会发出荧光。今次夜袭,你居首功。”苍澜也几乎同时发现了窦渊的坐舟。他有些兴奋,只要第一轮干掉了窦渊的坐舟。那整只舰队就成了无头的苍蝇,今天的潮位这样低。即便是跳下水也会被岸边的淤泥陷住。到时候,只能等待涨潮时被淹死。
这江夏郡便是这只舰队的埋骨之地,苍澜的嘴角掠过了一抹残忍的笑。
苍澜的坐舟在船尾挂出了一盏小马灯,这盏马灯挂在船屁股上。对面的窦渊舰队根本看不到。
窦渊派了中军的校尉查看各船的哨位。还好,大家都害怕窦渊的军法。值哨的家伙还真没有一个喝酒的。
“校尉大人。你就放心吧。若有人敢偷懒,我扒了他的皮去。”一名哨长小心翼翼的奉迎着这位上差。忽然,他的眼中燃烧起了一团火。
那哨长不解的指着数百步远的地方,那里应该是靠近江心的位置。怎会忽然亮起一团火来,莫非那里有船?
“呼”那团火居然飞了起来,笔直的插在了将军的坐舟上。紧接着,江面上亮起了一团团的火来。一团团的火球,好像飞蛾一般的扑向了窦渊的坐舟。
“敌袭!”哨长终于喊出了一嗓子,可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坐在船上烦躁不安的窦渊觉得自己的坐舟连续晃了几下,外面的士卒更是吵成了一团。他连喝了几声来人。都没人答应。
疑惑的窦渊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之上。看到守夜的士卒们都扒着船舷向下看。
“将军,不好了你看。”
窦渊同样扒着船舷向下看去,只见一艘艘装满了柴草的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操着撞到了自己的坐舟之上。那些小船的船头头铆了尖头的撞针。只要撞到船上便会楔进木头里。
那些船上的人划着火柴。点燃了柴草便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见。显然是水性极好的水鬼。那些柴草很明显泼了火油。这一点燃立刻便燃烧起来。而此时,窦渊的坐舟上已经被三弓床弩射穿了几处。
窦渊举得后脊背发麻,头皮一阵阵的发凉。“救火。快点救火。”窦渊太知道火攻对战船的破坏,整条战船为了密封都抹满了桐油。可以说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易燃物,甚至连士卒身上的铠甲都是竹甲。
笨重的铁甲虽然防护力超强,可一旦落水那可就一点生还的希望都没有了。想当年的吴国名将项三秋,就是因为盔甲过重被坠到水里活活的淹死。
那些小船翻滚着炙热的火浪,士卒们在甲板上好像绿头苍蝇一般的乱跑。不时有士卒撞在一起,好不容易提上来的江水洒了一甲板。
可士卒们打上来的那点水对如此的大火根本不起作用,窦渊急得在甲板上大喊:“先可着一跳船灭火。”
燃烧的柴草开始引燃船上的桐油,一侧的船身开始燃烧起来。翻腾的热浪让士卒们根本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的将水向下一泼了事。
“呜”一支标枪带着唿哨声从黑暗中射了出来。一名拎着桶灭火的士卒,好像糖葫芦一样的被扎了个对穿。强劲的弩箭将他带得飞了起来,结结实实的钉在了舱房的木板上。
这名士卒发出的惨叫好像地狱里面的鬼,胸前插着长矛在火光的映衬下手舞足蹈的样子甚是可怖。
黑暗中不断的有标枪投射过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舱室的侧板上又被钉上了六七名军卒。
“将军,先进舱室里避一避。”中军校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带领着侍卫们便将窦渊往舱室里面拖,而那些军卒们都趴在了甲板上一动也不敢动。
“进什么船舱,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窦渊奋力的挣扎,可那中军校尉也不傻。知道这船要保不住,早就命人放下小艇。
“将军,这里待不得了。还是下去小艇上避避风头。”
窦渊的坐舟好像一把巨大的火炬,将四周的舰船照得透亮。黑暗中的三弓床弩不断的咆哮,带着哨音的标枪呼啸着奔向一支支舰船。
不断的有舰船着起火来,失去了指挥的舰船有的拔锚启航。有的留在原地等候命令,黑暗中撞船与谩骂的声音不住的传来。间或夹杂着一声声的惨叫,不是可以见到有军卒浑身带着火跳井水里。
那些着火的船更像下饺子一般,一道道黑影儿不断的钻进水里。窦渊向黑暗中看去,什么都看不到。可身处黑暗中的苍澜却可以看到整个窦渊舰队的状况。
船屁股后面的小灯不断的变幻,发送着一个个指令。马灯每变换一次,便会有标枪如蝗从一般的射向了汉军的战船。
窦渊站在小艇上,眼睛一闭。完了,数年练成的精兵一战未接便已经完蛋了。自己的坐舟已经成为了火炬,整个舰队成了没头的苍蝇乱冲乱撞。可现在他在小舟上,想发号施令也不行。
“将军,你看那艘船挂起了满灯。”中军校尉一伸手便指着一艘大船道。
所谓的满灯,便是象征着旗舰的标志。可现在自己明明在小艇上,怎么会有人挂出这样的标志?
“将军,一定是程将军想代您指……”中军校尉的话没有说完,便傻了眼。
只见又有四五艘船,挂起了满灯。看起来想代替窦大将军指挥的人大有人在。整个舰队一见忽然冒出四五个旗舰,顿时变得更加的慌乱。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挂了满灯的舰只见有人挂了出来。以为窦渊在那边的船上,赶忙将自己的满灯又都取了下来。
如是几次,以后再有舰船挂出满灯也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窦渊苦笑一声,伸手抽出了佩剑。
“将军不能啊!”中军校尉一把抓住了窦渊的手。
“放开,我要斩断缆绳。不然一会船沉了,会把咱们带进去。”窦渊狠狠的踹了校尉一脚,自己还没有自杀的打算。
水里的军卒噼里啪啦的拍着水,到处可以听到呼救的声音。窦渊的小艇被人扒得左歪右斜,在救了五六个人上来之后,小艇已经有些超载。如果再有人扒船帮,整艘船都会翻掉。
“啊……”船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窦渊的剑上滴着血,抬起脚一脚便将斩断的手掌踢进了江中。他的侍卫们有样学样,一个个拔出佩剑。一时间惨嚎声迭起,小艇的边上都是痛苦的喊声。
“将军,咱们的船搁浅了。今天的潮位特别的低,咱们想要上岸恐怕还得穿过这三百多步的烂泥。”小艇忽然一顿,中军校尉查看了一下说道。
窦渊借着火光打量,四周黑漆漆的。有军卒被陷住淤泥里,那些淤泥已经没到了大腿根,如果没人帮着肯定是走不脱。等到早晨涨潮的时候,一定会被淹死在这里。成为鱼虾的腹中餐,没想到晚上刚刚吃过螃蟹。现世报来得这样快。
“不要下船,不然会被陷在这里。都静静的趴着,待到天明涨潮的时候咱们自然会脱困。”
窦渊也有些无奈,回头看着自己苦心打造的舰队。正被人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般的蹂躏,他的心头早已经滴血。
完了,全完了。这次别说是支援九江,就连自己能不能回去都是两可之间。现在只盼望苍澜杀的兴起,忘记打扫战场。将自己这一小船人当个屁给放了。不然,很有可能被那个小子拿了活的。
“齐射左边的那条船,放火船烧最边上的。让它将航道堵住,别让江都军跑了。”苍澜在为首的龟船上连连的发号施令。一艘艘战舰被集火射击的三弓床弩射得着起了大火。
终于,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江面上一片烟火之气,许多漂浮的木头还被铁锚坠着,被江水冲得打转。
苍澜向滩头望去,那景象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潮水涨上来将他们淹死。有些人不甘心,手脚并用的向岸边爬。身后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
“那边有一艘小艇,上面的人都拿着剑。一定的当官的,快要涨潮了放小艇过去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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