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场政治婚姻的缔造者,王娡太知道刘小猪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悔婚,意味着皇帝将与窦家全面决裂。而依附在皇权之上的王家,势必也将同窦家决裂。这个后果他王娡担不起,年少轻狂的刘彻也担不起。因为这个决定会导致一个必然的结果,那就是被自己辛辛苦苦扶上皇帝宝座的刘彻被废掉。
按照如今窦家的实力,长乐宫中的那个老太太有这个资格。绝对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自己的儿子成为了大汉的皇帝,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让二十几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王娡坐在了榻上,愁苦的思索着应该怎么办。一向处事不惊,沉着冷静的王娡第一次慌乱了。她发觉自己看不懂这个儿子,完全琢磨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姐姐,姐姐?”田蚡的手在王娡的面前晃了晃。
王娡猛然惊醒过来,看来真的是走神了。居然连田蚡进来都没有察觉,一巴掌打掉田蚡猪蹄子一般的手爪。没好气的道:“什么事儿,烦着呢。”
田蚡一惊,在自己的印象中这个姐姐一向沉稳干练。二十余年的宫廷争斗,从未见过她有过如此的神态。究竟是怎么了,才会让王娡有这样的变化。
“姐姐出了什么事情,说出来或许弟弟可以为姐姐解忧。”
“你能出什么好主意,一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也是当太尉的人了,让我这个做姐姐的省省心,别一天到晚老泡在ji馆里面。家里那么多女人还拴不住你?”
“好好的,姐姐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如今弟弟也是太尉了,究竟是谁惹怒了姐姐。弟弟调兵前去将他拿下,交给姐姐处置。”
田蚡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哎,还不是你那个外甥。今天和我说,不要娶阿娇要悔婚。”
女人的心里到底藏不住事儿,王娡还是和田蚡说了出来。
田蚡虽然纨绔,但并不傻。他略一思索便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作为窦太后唯一的女儿,馆陶长公主在太后面前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当初刘彻能顺利被立为太子,馆陶长公主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就好比大家合伙做生意,如今公司做大了到了分红的时候。一脚把原始股东踢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不地道的。
更何况如果惹怒了馆陶长公主,她若是是太皇太后那里哭闹。甚至太皇太后会废掉刘彻,另立其他藩王为帝。在这一方面,大汉朝廷是有前科的。刘彻他爷爷就是这么当上的皇帝。
田蚡越想心里越凉,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沉入了谷底。不断下坠的感觉几乎让他停止呼吸。
“就知道你没有办法,皇帝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真是操不完的心,若是真的退了这门亲事。恐怕你这太尉也干不长,武安侯……哼。”
王娡看着田蚡一脸便秘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家没人才啊,唯一一个还算拿得出手的,还是这副样子。小门小户终究是不能和那些名门望族比,看看人家窦家窦氏诸兄弟。就算是最没出息的窦轨都能将京城酱油与黄酱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更不要说能干的窦婴、窦渊这些人……听说老太太已经有意思将窦渊调入京城出任御史大夫。
王娡想想就头疼,这样三公之中窦家就有两位。在朝廷上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在没有人可以阻挡。
田蚡被王娡揶揄,脸色更加的难看。忽然田蚡的眼前一亮,自己不行可以有人行啊。
“姐姐,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只要他出马一定可以说服陛下改变决定回心转意的。”
“谁快说?”王娡差一点从榻上蹦起来。
“临潼侯云啸,他从小便与陛下交好。现在更是做了陛下的姐夫,他在陛下的心中实际上比我这个做舅舅的还重些。若不是他坚辞,这个太尉的职位也轮不到弟弟我来做。姐姐说,若是他肯于劝解陛下。那么,陛下一定会听他的劝告的。”
“有道理,立刻传云啸进宫。”王娡急道,这件事情是他的心病。王娡恨不得立刻解决,让刘彻和阿娇入洞房了事。
“姐姐,临潼侯的性子你知道。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忘记他,逍遥快活的在临潼过自己的小日子。你宣他进宫,若是他一口回绝那便如何?咱家跟云家关系和睦,难道馆陶公主就和云家的关系差了。别忘了,当初可是馆陶公主几次帮了云家,这份香火情谊还是在的。”
“那怎么办,难道还要哀家亲自去请他不成。”成为了太后的王娡也端起了架子。
“姐姐,不用这样。南宫不是有了身孕了么?你作为母亲,前去探望是应该的,只要你将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和南宫说了。你还怕南宫不帮弟弟,到时候枕头风一吹那这件事情就成了。”
田蚡的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看着就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嗯,这样好。这样好。来人,摆驾哀家要去临潼看望南宫。”
云家的上下迅速的开始忙活,太后要来。而且是临时通知,仆役们赶忙净水泼街。穿着铁甲的侍卫们清理来往的行人,丫鬟们张罗着将里里外外的窗户擦得好像是透明的。
好在云家接待这种规格的干部非常之多,以致都有了一些有条不紊的意思。当王娡的车架来到云家的门前时,青石板路已经被刷得干干净净。自从被云啸驳斥之后,再也没有哪个缺心眼的往青石板上垫黄土。
王娡下了车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临潼的空气都好像比别处清新些,这个大汉最为繁华的乡越发的像一个城市。
除了没有标志性的城墙之外,临潼的人口密度甚至只低于咸阳。成为长安周边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之一。
云家好像给临潼注入了一股子灵气,无论哪里的人到了临潼都会按照临潼的生活方式改变自己的习惯。走在路边随地吐痰会被人骂得抬不起头,乘坐公用马车不给老人孕妇让座会被人鄙视得坐如针毡。
庄子上的老人会拾起地上的每一片杂物,就连马匹到了云家都要带一种叫做马粪兜的玩意。
一路上王娡见识了临潼的繁华,经过十年的发展记忆中的那个破落的庄子已经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二层小楼,庄户们除了种些自家的口粮地。也就侍弄一下院子里自家种植的蔬菜。
猪圈是没有的,所有的猪都被安排在山脚下。那里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养猪场,王娡去过一次。儿时记忆里集脏乱差于一身,蝇虫满天飞臭烘烘的猪圈干净的造孽。不但完全没有猪粪与恶臭,就连水泥地面每天都用清水刷洗,简直到了搬着被子就能住人的地步。
看了一眼面前的云家大宅,明晃晃的玻璃在太阳底下反着光。南宫两手捧着肚子站在台阶上,走路都由彩云和追月扶着。
云啸瘪着嘴站在边上,看着南宫就是一脸的无奈。这才两个多月,他娘的哪来的肚子。
老丈母是不能得罪的,况且这位老丈母娘还是太后。云啸亲自上前将王娡搀扶下了马车,殷勤的引领着老丈母娘走进了云家的大宅。
“你这里太过华丽了些,即便是未央宫都比不上你这里。难怪彘儿不喜欢未央宫,喜欢来你家里住。”
王娡的脚踩在软软的羊毛地毯上,眼里看着云家的奢华不住的夸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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