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严爵走出来那一瞬间，楚念念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攥住了严爵的手。
    她先是往房间内探，确定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唐曜还完好如初，什么事也没有，才长长地松了一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当着唐曜父母的面不好说太多，跟两个老人打过招呼，楚念念就拉着严爵离开了。
    严爵虽然相信楚念念不会跟唐曜有什么关系，但方才兵荒马乱的小插曲，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心情。
    全程，都沉着眸，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比泼了墨还黑。
    叮。
    电梯门缓缓地关上。
    严爵抽回了被楚念念握着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是两人重逢之后，严爵第丨一次做出抗拒的动作。
    楚念念双瞳一黯，脑中像是有人打破了玻璃似的，被严兽拒绝的过往，一幕幕，如海啸一般呼啸而来。
    楚念念脸色开始发白，全身的神经抽紧，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总算是将情绪压下。
    站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朝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走过去。
    主动地，牵起他的手。
    严爵微微挣扎了下，想要避开。
    楚念念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在严爵行动前，就已经率先握紧他的手。
    往前一步，更加靠近严爵一些，和他面对面，细声开口，“生气了？”
    严爵连视线都不愿意弯过来一下，也没有回答。
    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念念胸口一紧，脑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好不容易压丨下去的情绪再一次涌了上来。
    暗暗地吐纳着压丨下去。
    楚念念将严爵宽大的手握得更紧，和他十指相扣。
    “真生气了？”
    还是没有理人。
    “严爵……”
    “……”
    “老公……”
    ……
    为了让严爵跟自己说话，楚念念甚至不顾在公共场面，亲密称呼都用上了，弄得自己满脸通红的。
    可就算如此，严爵也还是不为所动，不理人。
    楚念念一直都不是悲观的人，她向来积极开朗，什么事总是先往好的方向去想。
    可面对严爵，她的乐观，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楚念念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想严爵是不是认清了对自己不是感情，而是愧疚和责任。
    因为她曾经替他挡过一丨枪，还为此流掉了孩子……
    眼圈干干的，涩得难受。
    她深吸了口气吐出后，才再一次开口，声音干巴巴的，“严爵，你是不是后悔了？”
    严爵蹙眉，不懂楚念念这话从何说起。
    他们现在不是因为唐曜的事在闹别扭吗？
    跟后悔有什么关系？
    思绪中。
    袖子被轻轻地攥住。
    白皙纤细的手，和深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泛白的关节，微微突起的青筋，清晰地显露着主人的不安。
    隔着衣服，严爵甚至能够感觉到，楚念念的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浓眉越蹙越紧。
    他还没来得及问楚念念的是什么意思，楚念念已经率先开了口——
    “严爵，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严爵终于开了口，但语气却非常不好。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也知道楚念念不可能跟唐曜有什么，可就是控制不住，胸口那股熊熊的怒火。
    尤其是想起唐曜用一副知情的口吻，说那句【楚小姐很爱你，希望严先生不要辜负她，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消息……】
    念念爱他这件事，什么时候轮到唐曜指手画脚了？
    最让严爵动怒的，不是唐曜的指手画脚，而是唐曜的神情。
    那神情，让严爵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楚念念的事，为什么第一个知道的人是唐曜这个外人，而不是自己这个最亲密的枕丨边人？
    难道对念念来说，唐曜比自己更值得信任吗？
    还是，她终于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唐曜那样温和体贴的男人，觉得唐曜才是最适合她的人，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严爵就没办法冷静。
    他向来沉着冷静，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被人拿丨枪丨指着脑袋，也没有慌过，更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今天，却三番两次，被惹怒，完全控制不住。
    因为楚念念有事不找自己商量，而是找唐曜！
    思及此，严爵的语气，又差了几分，“我怎么样了？”
    “……”没想到严爵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楚念念一时愣住。
    回过神来，眼眶终于彻底地红透。
    声音，也愈发地干丨涩沙哑，“六年前，你为了冷若夕，经常这样吼我……严爵，你是不是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冷若夕？所以……”
    话说到最后，楚念念控制不住有些哽咽。
    严爵狠狠一震，瞬间火也没有了。
    心脏，瞬间被无形的手拽住，呼吸不过来。
    他上前一步，攥住楚念念的手腕，用力一扯，将她重重地搂进怀里，声音也有些哑，“胡思乱想什么？”
    楚念念鼻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有点疼，但跟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如此，楚念念也没动，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严爵的胸口，难受。
    叮。
    电梯抵达一楼，门缓缓地打开。
    有人要进来，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倏地停下了脚步。
    严爵连眼角余光都没弯过去施舍那些人，揽着楚念念走出电梯，避开人群，从小道回到车上。
    楚念念陷地过去让她万分痛楚的回忆里缓不过来。
    一路跌跌撞撞的，跟不上严爵的脚步。
    怕楚念念摔了，出了医院急诊科大厅，严爵一个拦腰，将人横抱起来。
    楚念念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视线一晃，人就已经悬空了。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严爵的胳膊，以免自己摔下去，整个人还是迷茫的，没办法从思绪中抽身。
    直到上了车，她才稍稍缓和一些。
    严爵拧了瓶水递过去，“深呼吸，先平静一下。”
    楚念念点头，接过来喝了几口，感觉好多了。
    胸口，不再像压丨着一座山那样喘不过气来，但脑子还是蒙的。
    一不小心，晃了下瓶子，水洒了出来，溅在楚念念的手上。
    严爵立刻拿纸巾替她拭擦。
    然而擦着擦着，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了咖啡厅里，唐曜牵着楚念念手的画面，黑眸又是锋利一沉。
    但这抹光，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了，没有在楚念念面前表现出来。
    他怕楚念念又胡思乱想。
    “好点了？”严爵温柔着嗓音问。
    楚念念点头，把瓶子递给他。
    严爵拧好瓶盖，随手丢到前座，大掌托着楚念念的后劲，将她揽过来，重新抱在怀里，“多做几个深呼吸。”
    楚念念点头照做。
    可紧攥着严爵衣服的手，却一直没有放松，指关节一直是白的。
    严爵看在眼里，胸口疼得厉害。
    满满的全是后悔。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允许过去的自己，那样伤害楚念念，简直跟渣男没什么两样。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时间不可能倒流，发生过的事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他能做的，只能加倍地对楚念念好，弥补曾经的亏欠……
    严爵一直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可是今天，却因为唐曜，控制不住情绪，冲楚念念动怒……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吐出，来来回回抚着楚念念的后背许久，才幽幽地开口，“念念，爱的人是你，不是冷若夕，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过去是我做得不对，伤害了你，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好么？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就打我发泄……别跟自己过不去……看到你哭，比有人拿刀扎我，还让我痛……”
    “念念，我爱你……我爱你……”
    严爵每表达一次爱意，就吻楚念念一下。
    额头、眉心、鼻子、脸颊、最后才是唇。
    这是一个特别深情的吻，没有蛮横的掠丨夺与逼迫，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感情。
    如暖流一般，温柔着楚念念的心。
    终于，楚念念涣散的眼神慢慢地聚焦，轻颤着睫毛，看着严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