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乔生没说话。
    转头，看了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几秒，才收回目光，看向女儿。
    “晚晚，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严爵一直呆在楼下，没有离开过。”
    楚念念狠狠一震，攥着被子的手捏得更紧了。
    面上，却强撑着，嘴硬不愿意承认，“那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
    季乔生看了言不由衷的女儿一眼，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女儿嘴硬不肯承认，他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更何况，季乔生心里，对严爵过去的所做所为，也没有完全地消气。
    之所以说这些，只是不想女儿难受而已……
    “再休息会儿，晚点我再喊你吃晚饭。”在心底无声地汉了口气，季乔生起身，离开了病房。
    楚念念躺在那里目送，直到房门关上，她才收回目光，朝窗外看去。
    雨还在下。
    噼噼丨啪丨啪地打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晚晚，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严爵一直呆在楼下，没有离开过。】
    楚念念看着，脑中想起季乔生的话，攥着被子的手又捏紧了一些，指甲几乎穿透被子，陷进手心，传来刺痛的感觉。
    这种痛感，仿佛比头上的伤还要重。
    楚念念咬着牙，眼圈控制不住，一点一点，慢慢地泛了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只知道心乱成了一团，难受得像是被一座山压丨着那样。
    他就这么害怕背负愧疚，一定要确认她没事才能够心安理得？
    是不是只要自己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他就不会再这样逼迫自己了？
    楚念念看着被灯光打得刺眼的天花板，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还是从枕头下拿出了手机。
    【你回S市吧，不要再来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楚念念才想起严爵一直站在楼下，手机可能已经被雨淋湿丨了，根本看不到自己发的消息。
    她吸了一口气吐出，撑臂准备起身，让父母下楼一趟的时候。
    手机“嗡……”地震动了起来。
    楚念念忍着身体不适坐起，点开手机。
    【念念，我有话要当面跟你说。】
    楚念念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句话发愣，胸口沉甸甸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她盯着手机沉默了许久，才回复。
    【不用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发完这条消息，楚念念就将严爵的微信拉黑了。
    手机号码，也一并加入了黑名单。
    所有关于严爵的东西，都删除得一干二净。
    当手机上再也找不到关于严爵的关点痕迹，楚念念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如虚脱一样闭上眼，全身微颤，手心里全是汗，像刚刚打了一场大战那般。
    就在她丢开手机，准备用睡觉来逃避现实的时候。
    叩叩叩。
    阳台那边，传来了声音。
    声音不大，有着明显的克制，被雨声掩去了大半。
    但楚念念还是听到了。
    楚念念狠狠一震，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告诉自己不可能。
    VIP病房在住院部高层，下着这么大的雨，严爵不可能直接爬窗上来。
    可是不断响起的“叩叩叩……”声音，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狠狠地敲在楚念念的心上。
    她攥紧被子，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理会，那是错觉。
    是太累了，所以产生了错觉。
    身体，却不听使唤，缓缓地坐了起来。
    一寸一寸，机械般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严爵。
    他站在阳台上，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淋透，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不断倒下来的雨，浇得他眼睛有点睁不开。
    楚念念看着，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下。
    她没有说话，定定地坐在那里，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无法动弹，呆呆地看着严爵不断地敲门。
    雨下得很大，加上窗户关着，严爵说了什么，楚念念其实听不清。
    但她还是从口型，判断出严爵说了什么。
    他说——
    【念念，开下门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念念，事情不是阿姨所说的那样……】
    ……
    楚念念还是没动。
    她就这样坐着，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抓着被子的手，早已经捏得指骨泛白。
    叩叩叩……叩叩……
    敲窗户的声音，还在继续。
    严爵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一定要跟楚念念当面谈。
    楚念念却不想面对他。
    可是父母和弟弟都在外头，严爵再这么耗下去，只怕一会儿要闹起来，场面会很不好看。
    更何况，雨下这么大……
    楚念念咬唇，纠结了许久，还是掀被下床，过去把落地窗打开。
    才刚推开一个小缝，夹着雨丝的冷空气就迎面灌了进来。
    楚念念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往后退避开。
    下一秒，严爵已经挡在了入风口。
    他的动作飞快，快速地进门，快速地把落地窗关上，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楚念念只感觉到片刻的凉意，雨水甚至没来得及扑到脸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严爵阻挡在外。
    严爵身上全是雨水，顺着头发和衣服不断地往下滴，很快就把地给弄湿丨了，形成一个小水洼。
    楚念念看在眼里，眼眶刺了下。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拿了套季乔生的衣服，“先把自己弄干净吧。”
    严爵根本就没心思管自己的情况。
    他只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念念突然之间就……
    可是想到楚念念现在的身体情况，自己这个样子，可能会影响到她，压丨下心头的疑问，进了卫浴间。
    楚念念见他进了卫浴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怕父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撞到严爵，楚念念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把门反锁上。
    然后，再慢慢地回到床畔坐下。
    刚坐下没一会儿，卫浴间的门就开了。
    严爵走出来。
    他已经冲过澡，身上带着氤氲的热气。
    只是头发还湿丨着，没有吹干。
    楚念念下意识地张口，想提醒他把头发吹干，湿丨着头发容易生病。
    话到嘴边，想到两人眼下的关系，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严爵看着坐在床畔，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的楚念念，沉默了两秒，慢慢地走过去。
    “念念。”他微哑着声音喊，嗓子像是被灼过一样，带着破音。
    楚念念低低地嗯了一声点头，声音没什么起伏，“有什么事吗？”
    严爵没回答，只是搬了个凳子，在楚念念的对面坐下。
    他就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等待着大人的批评。
    楚念念几时看过严爵这个样子，牌子一阵发酸。
    她暗暗地吐纳了一番稳住，声音哑哑的，“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说吧。”
    严爵还是没说话，只是抬手，试图握她的。
    楚念念却迅速地把手移开，背到身后，避掉了严爵的碰触。
    没想到楚念念会有这样的举动，严爵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久久都没有动作。
    楚念念看得眼圈一阵阵发刺，胸口那股沉重也越来越明显。
    她深吸了口气吐出，别开眼不看。
    然而心还是控制不住，又酸又涩又苦。
    过去几个月有多甜蜜美好，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可笑。
    如今，楚念念再也感觉不到严爵的感情，她能感觉到的，只是严爵的愧疚。
    他一直在为了六年前的事赎罪。
    为了赎罪，他甚至放弃了真正喜欢的女人——
    冷若夕。
    楚念念想起发生在旋转餐厅那一幕。
    如果不是自己出现破坏，严爵应该跟冷若夕再续前缘，在一起了吧。
    楚念念扯唇，想笑自己蠢，嘴角却沉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扬不起来——
    曾经，她觉得严爵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可笑。
    楚念念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得知真相后的痛楚。
    只知道自己像是被凌迟了一样，一颗心支离破碎。
    严爵直勾勾地盯着楚念念，直到双眼干丨涩发疼，才垂下眸，缓缓地收回手。
    他颤动着双唇，有许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