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第一本画册销售成绩很好,张济帆开始筹划制作第二本画册。而我因有前作的经验,被张济帆升为项目组副组长。我的时间立刻被排得满满的。
连续忙碌几周后,我终于收获一日休假。得了空,我连忙将镜子送去修理。经验老道的老师傅小心翼翼将镜子后座拆开,将碎裂的玻璃渣取出,然后用毛茸茸的圆球轻扫木框上的灰尘。待裁好新镜面准备往回安装时,老师傅突然叹道:“这件可是好东西。”
我连连点头。
他将木镜框旋转着圈观察,解释道:“以前的家什,都有那么几件是带机关的,藏点小物件的。好比这面镜子,它也是个带机关的!”
老师傅说着,拿起一小针轻轻一挑。果然有个小门弹开,门后藏匿一方正空间。我大惊奇,不由得鼓起掌。
我探头瞅一眼:“里头有东西。”
老师傅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是一张泛黄的纸。他小心展开,叹到:“哟,这东西也是老物件了!”
说着,老师傅将纸张交给我,我小心托着双手去接,好奇地捧到眼跟前看,这张被珍重收藏的纸,不是借条、不是存折单,而是一张出生证明。它被收藏的很好。虽然,时间已过去很久,蓝色的墨水字微微晕开,但字迹是清晰的。
出生证明:姓名,牧雪州;血型,O……
我的出生证明?!
O型?
“牧雪州,你在发什么呆!”
小叶屈起两指大力敲击我的桌面,将我从思绪的深潭中震出,我定神回望她,她眉头一紧,不满道:“牧雪州,你这两天怎么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你别仗着老板做你后盾就想偷懒!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办完了吗?”
我努力回想,实在想不起她交待了我什么:“对不起……你想让我做什么?”
小叶调整气息,她忍着怒气:“我让你把教学用的那点花材送到教室去,你准备拖拖拉拉到何年何月?你把你的魂藏哪个角落休息了?”
我循着她的指尖看去,她说的“那点花材”是足足三大桶的马蹄莲!
“就我一个人搬吗?”
她眉头一挑:“怎么?有意见?”
“没有!”我说。
花店二层就是花艺教室,以往都是闲置状态。从上周起,它一改往貌,日日人潮拥挤。
因为许尘来了。
许尘突然答应了张济帆提出的合作——来店里客座,张济帆可真是高兴坏了。签约那天,张济帆铺了红地毯、摆上香槟塔,让所有店员列队欢迎许尘的到来。我也挤在长列中。
许尘一下车,便受到我们这群人形态夸张的热切欢迎。他微微一怔,他分明是不适这种场面,虽有惊讶,却好教养很好的接受。他与每一位店员颔首道谢。直到,他突然驻足我面前……
“……你好吗?”他对我说。
呃?!
突然被这巨大的光源所关照,在场所有人都将炽烈的目光捐赠于我。我毫无灵魂地“呵呵”傻笑,并感到燥热不安,挥汗如雨。
许尘似乎未察周围有异,执意向我伸出了手:“从今往后,还得请你多多指教。”
我目光呆滞看眼前人,这时,小叶用手肘顶我的后背,我好像被钉子重重一扎,恍然醒悟,我回握住他的手:“不敢不敢。”
他点点头,这举步才往里走。我目送他的背影入内。我觉得,他虽是笑着,却并不高兴。
“雪州,你和许尘认识的啊?怎么认识的?”许尘走后,有店员惊诧问我。
呵呵,靠泼了一杯咖啡认识的。
“不算认识啦,就是以前见过一次。”
许尘答应来店客座,张济帆高兴坏了,立即命我以许尘的外貌为模板,画一张“忧郁的王子”的概念海报用于宣传许尘的花艺课程。
“许尘被誉为花艺界的忧郁小王子,你要抓住他的特质,极大发挥他的特色!”张济帆这样交待我。
于是,在浏览了许尘的无数照片、涂涂抹抹好多版本之后,我终于交稿了。画中的许尘,阖眼躺在花丛中,看上去,悠然惬意。张济帆很满意,郑重地捧着画稿亲自送件下厂印刷并监督。许尘的课程发布后,立刻有学员前来报名,现场名额瞬间销售一空。没抢上课程的,张济帆则向她们兜售“睡王子”海报,于是,海报也被抢光了。
我惊叹不止。
许尘的花艺课是在下午,我们则需在中午就将课程所需花材备好。
今日,准备花材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将整桶的马蹄莲搬到楼上。于是,我将花朵们拆成更小的几份,一份一份抱上楼,然后再来移动空桶。如此一趟趟的搬运,楼上楼下跑了数十回,全身经过汗水的彻底的洗礼,花一个小时,我终于将花材全搬进了教室!
“哎呦,真是老咯。”我抱着花桶喘息如狗。我深知,自己实在太疏于运动,才搬了三桶马蹄莲,就眼歪嘴斜,双脚乏力,惨状倍出。
这时,一方手绢轻轻覆上我的额头,温柔为我擦去汗水。
我抬眼,花丛之上,许尘温柔注视着我。
我大惊,直接摔坐于地:“许先生!”
我有些反应过度,他面露一丝尴尬,很快他就平复表情,站起身看着一室花材:“辛苦你了。”
“工作职责,不敢说苦。”我连忙松开花桶,站了起来。
“你……”他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
“牧雪州!”楼下的小叶扯着嗓子喊我,“牧雪州!你又躲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我答应着,飞速下楼。下完最后一级阶梯,我似有感应地抬头,见许尘站在二楼,扶着栏杆,无声看我。我立即垂下眼睑,加快脚步。
不知怎么地,我总是莫名地觉得他的目光哀切入骨,令我难以招架。
首版海报已销售一空,张济帆让我尽快画出第二版“睡王子”海报。我告饶:“老板,你发挥一下人道精神,让我歇歇好不好啊。”
“一万元奖金要不要?”
我立刻直起后背:“我一点都不累,我还能画第三版、第四版!”
张济帆满意点头。
他给我一盒牛奶,说是犒劳我。我接过,发现是空的!我吃惊瞪他,张济帆竟然递给一个纸盒!他看着我一脸懵样哈哈大笑:“本来是要给你的,我忍不住,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我:“……”
“相信我,奖金的事我不会食言的。”张济帆大笑着离开。
我愣了愣。不由地笑了。
周围已熄了灯,独留我这一角还明亮。我尚未找到二版海报的设计方案,只能对着电脑,狂揪头发。
我的电脑屏幕上,许尘正温柔微笑。我注意到,他笑时,眼眸平淡收敛,唇角上扬的幅度不高。按理说,这样的笑容会容易让人觉得不够真诚。许尘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圆眸,即便笑得不热烈,也不显锐利。反而有种邻家哥哥的亲切。
我盯着他的照片久了,心中升腾奇异的感觉。莫名的,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蓦地,我想到了什么。
我从怀里掏出项链,打开盖子。将相片盒徐徐上抬,将我项链里的少年的照片与电脑屏幕上的人做对比。
他们,都有双圆圆的大眼睛……
如火蓦然烧断线头,如风筝挣脱而去。
我心惊跳如擂鼓。
“不是吧,能有这么巧的事?”
“你还没下班吗?”静谧的办公室突然响起人声。我猛地拍合项链,塞回衣内。抬眸,见许尘正站在不远处。
“这就走。”我合上电脑,手忙脚乱收拾桌面上的其他东西。许尘没有走,静静立于原地。出于礼貌,我寒暄道,“许先生怎么也这么晚?”
“我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静默了许久,许尘突然这样说。
所谓的“耽误一点时间”竟是让我陪他吃晚饭。“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就不想吃了。”他解释。就这样,我跟着许尘进了一家专卖鸭血粉丝的小餐厅。点单之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很快被端了上来。许尘抽筷,将浮在汤上的香菜一一挑出。然后将挑好香菜的其中一碗端给我:“吃吧,我挑干净了。”
“许先生是把我当谁在照顾了吗?”我看着那碗汤,直接问道。
许尘蓦然一僵,他缓缓抬眼看我。
我继续:“我没有说我不吃香菜呀。”
“你现在吃了么,对不起,我应该事先问一声的……”许尘语无伦次。
“果然。”我说,“不,我依然不吃。我问的是,你认识我对么?”
许尘面露犹豫。
“许先生是不是认识林暄妍?是林暄妍让你来的吗?”我问。
这是我今夜的突然奇想,也是推导的答案。
如果,许尘真的认识我。如果,他的出现是有人刻意安排,精心布局。
那么,那个隐藏在幕后策划人,最有可能是林暄妍。因为,林暄妍明确指定要在“花路”见我,而“花路”正是许尘工作的地方。或许,当时,林暄妍早已抵达“花路”,但是她并不出面,而是躲在某处,偷偷观察我是否走了她设下的棋局……
对面的许尘也是惊愕非常:“林暄妍?你为什么会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