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是有些左右为难。
    也都怪孬蛋嘴太碎，那么难听的话都冒出来了。
    李梦瑶拉着我的胳膊朝前走，我无法想象李梦瑶手上能用出那么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拉拽着我，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再在孬蛋面前停留。
    我同情地扭头望了一眼孬蛋，冲他摆了个手势，暗示他从长计议，等李梦瑶气消一些后，再向她道歉。
    但孬蛋这家伙也是个急性子，开上车就追了上来，把四个车窗全部打开，往外面吆喝：“李梦瑶大美女，上车吧，阿鑫快扶她上车，我送……送你们回去。”
    李梦瑶坚决不肯上车。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她挥手招呼了一台出租车，拉着我坐了上去。
    回到出租房里，作为双方的朋友，我当然要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不停地劝说李梦瑶原谅孬蛋，给他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
    李梦瑶却气冲冲地将那天孬蛋用来擦过皮鞋的底裤找了出来，往我面前一亮，说道：“房哥，你看你看，你这发小有多过分？如果说第一次他拿我衣服擦皮鞋，我可以勉强原谅他的话，但这次，他竟然……竟然说我是……婊子！我李梦瑶有那么贱吗？是，我是干夜场，但我不是婊子，不是人人可上的公交车！”
    她义愤填膺地抨击着孬蛋的罪状，身体一抖一抖，眼睛当中，折射出阵阵委屈的光华。
    “他就是……”我说道：“他那嘴就是那么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相信他肯定也不是有意的，就随口这么一说。这样，让孬蛋至少拿出一千块钱来，好好安排一下，给你赔罪。”
    李梦瑶狠狠摇头：“我不需要！从现在开始，我跟那孙孬蛋，也就是你发小，势不两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房哥，你是个明理人，你知道自己应该站到哪一边，对吧？”
    我一阵苦笑。
    孬蛋也确实有点儿欠收拾，本来挺高兴的一天，被他这一搅和，心情一落千丈。
    如果还有一种方式，能够缓解情绪，那无非就是喝酒。李梦瑶从她房间里，找了一箱罐装啤酒，外加一堆小吃，让我陪她喝酒浇愁。
    我没反对。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半个多小时后，孬蛋那厮开着车来到了出租房。
    一停下车，我和李梦瑶就都被他那标新立异的扮相，给惊呆了。
    只见孬蛋裸露着上半身，一条很长的绳子，绕在脖子上和胸部、腹部，除了两只胳膊活动自如外，他的整个上半身被五花大绑住。从远处看，还以为他是穿了个大鱼网在身上呢。
    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他喝多了故意出洋相，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向李梦瑶负荆请罪来了？
    孬蛋手上还拿了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径直站到了李梦瑶面前。
    “梦瑶妹子。”孬蛋用一个富有诚意的眼神，望着李梦瑶，将那手上的包装盒奉上，说道：“我来……我来认罪来了。这是我刚……刚给你新买的一条裤衩，比你那条还贵，780一条呢。赔给你。看我这身绳子，绑在身上就是向你负荆请罪来了！我不对，我有罪，我既然来了，就是任由梦瑶妹子随意处罚！怎么罚都行，只要你能原谅哥。真的，你就是罚我去厕所里吃屎，我也决不含糊！”
    我也被他这慷慨激昂的认罪方式，感到了震撼。
    李梦瑶张大了惊诧的嘴巴，一时间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失时机地说道：“你看你看，梦瑶，他都自残成这样了，你就卖我个面儿，原谅他得了。”
    李梦瑶嘟起了嘴巴，硬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蛋哥，你还能再搞笑点儿吗？”
    “哈哈笑了，笑了，她笑了。”孬蛋喜出望外地说道：“梦瑶妹子笑了，证明就原谅我了呗？”
    李梦瑶白了他一眼：“我可没说。”
    孬蛋挠了挠头皮，有些沮丧地道：“我从现在开始，我就一直穿这身衣服，让寒风冻死我吧，让别人嘲笑死我吧，让这一道一道的绳子，勒死我吧……”
    他还拉了拉胸口处的那条绳子，吧地一下，还挺有弹性，正好弹在他那有些凹进去的小乳头上。
    “站着别动！”李梦瑶的情绪来了个翻来覆去的变化，在孬蛋这副尊容之中，似乎刚才的一切不愉快，都渐渐烟消云散了。
    她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拿过苹果手机，对着孬蛋这副造型，来了个几连拍。
    一边拍，一边偷着乐。
    这孬蛋果然是认错的高手，就这么自我糟贱的一个造型，就让李梦瑶对他化干戈为玉帛了。
    我禁不住冲他伸出大拇指，赞美起他的手段来。
    孬蛋更是恬不知耻地摆出了几个自认为很帅的造型，任由李梦瑶拍照，那股闷骚之情，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神经兮兮，独领风骚。
    就这样，二人和好如初，孬蛋如释重负，让我帮他摘掉了身上的鱼网绳，穿好衣服，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喝酒。
    本是大喜日子，又有美女作陪，多喝几杯也在情理之中。
    转眼间已经是半夜一点了，孬蛋这厮喝兴奋了，竟然提出要留下来过夜。
    我表示坚决反对。天晓得，孬蛋那一双臭脚，是何等的杀伤力。跟他同屋而眠，简直就是一种自残的行为。
    孬蛋连骂我不仗义，灰溜溜地挥舞着车钥匙，晃悠悠地走到了院子里。
    我担心他喝了这么多酒，开车太不安全，于是权衡之下，决定忍辱负重，还是让孬蛋暂留几个小时吧，醒醒酒后，等到凌晨四点多钟，他就要回去准备出摊子了。
    但我这小心脏，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我房间里，就那么一张床，我要跟孬蛋这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忍受他的臭脚。
    床太小，孬蛋睡里面平躺下后，我只能保持着侧身的姿势，才能保证不被挤下去。
    这孬蛋的袜子不知道几天没洗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各露着一根大脚趾头。露就露吧，艰苦相素无可厚非，可这厮脚上还不消停，几个脚趾在那么相互摩挲着，像是得了脚气一样，蹭来蹭去。
    一股死耗子味道，很快就充溢满了整个房间。
    “不行不行。”我一下子坐起身来，冲孬蛋说道：“臭烘烘的，下去洗脚！”
    孬蛋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不洗。在你家借宿几个小时，你就这么待客啊？将就将就得了，一共还能睡几个小时？”
    “将就个屁！”我皱了一下眉头：“这满屋里臭气熏天的，怎么睡？咸鱼味儿，臭鸡蛋味儿，死耗子味儿，你这脚臭的太丰富了。”
    孬蛋一向以伤害别人为荣，得瑟地说道：“我都没闻到，根本。哥们儿你跟我说说，就这么张小床，你以前跟林小敏是怎么过来的？这两个人根本躺不开啊，只能摞一块睡。让你买张大床你不听，以后你要找个二百斤的女朋友，估计她那肉，能淌到地上去，一个人都占满了……”
    我感觉臭气越来越浓郁，实在是受不了了，向孬蛋发出最后通碟：“你洗不洗脚？你要不洗，就滚院子里睡去！”
    “就……不……洗……”孬蛋一字一字地吐出，干脆背过身去，面朝墙，耍起了无赖。
    我照着他屁股上拍了几巴掌，他根本没反应，而且不一会儿工夫，就开始打起了呼噜，睡着了。
    我一个人用半个屁股坐在床沿上，叼上一支烟，希望这淡淡的烟雾，能够冲淡他这脚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毒气。
    我连抽了两支烟，觉得那脚臭味确实淡了一些，但仍旧有些刺鼻。
    我在无奈之下，干脆拿来了孬蛋的衣服，盖住了他那双堪比毒气弹的臭脚。
    终于稍好一点了，但我却没了困意。
    这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瞧，是李梦瑶发来的：房哥，你那小床，你俩大男人挤不挤呀？
    我咬紧牙关，回复：挤还没关系，关键是臭啊，孬蛋那脚……救命啊！
    李梦瑶：哈哈，我这边都飘来了一股臭脚丫子味道呢。你就在他旁边，得多痛苦。房哥，为你默哀，挺住，习惯了就好。
    我抨击道：你也太幸灾乐祸了吧？要不，你来试试？那酸爽啊！不行不行，我得去院子里躲躲，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发完这条信息后，我直接直到了院子里。
    我冲着里面孬蛋睡下的方向，感受着他那香甜的小呼噜声，和已经飘满整个房间和院子里的臭脚丫子味儿，禁不住阵阵苦笑。
    我拱手作揖，嘴上呢喃道：求放过……
    李梦瑶的房间，突然门被推门。我朝那边一望，见李梦瑶正穿了一套睡衣，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房哥……”她轻轻地招呼了一声：“我来陪你啦。”
    我在鼻子处煽了煽风，说道：“我是没法睡才出院子转转，你大晚上的出来别感冒了。”
    李梦瑶听到了我房间里孬蛋的呼噜声，瞪大了眼睛：“蛋哥睡着了？”
    “可不。”我苦笑：“梦瑶我实在受不了了，他那脚啊，那味道啊，辣眼睛。还有这呼噜，跟震天雷似的。我今天晚上，注定要失眠了。”
    李梦瑶急骤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耷拉着脑袋，轻声说道：“要不……要不你先来我房间里，凑和一下呗？”
    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心里阵阵敲鼓。
    孤男寡女的，我要到李梦瑶房间里，恐怕更睡不着了。
    “走吧，还害什么臊呀。”李梦瑶干脆过来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催促道：“你那屋根本就没法睡了呀，蛋哥的呼噜，还有脚臭，这杀伤力，我在院子里就感觉到了。此处，非久留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