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露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资料,说道:“跟我去市里,向车管所领导说明一下情况。”
我追问道:“是……是上午的情况吗?”
“还用问!”白露露眉宇当中流露出一种愤怒的色彩:“那黄叔太过分了,看在他跟我爸之前的关系上,我一直给他留足了面子。可他呢,还反过来祸害我们驾校!你应该知道,这次咱们驾校路考的通过率,不足二分之一啊!”
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黄教练那人,确实不地道!”
白露露轻咬了一下嘴唇:“可你打人也不对呀,有气归有气,可怎么能动手呢,还是在考场上。我也只能尽量帮你争取了,看能不能有转机。要是真的禁止你五年不能考驾照,那你不是太惨了?你就天天捂在被窝里哭去吧。”
我摆出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我一个人哭无所谓,关键是,教训了黄教练,能让大家笑,我就知足了。”
“得了吧。”白露露白了我一眼:“可事情的结果是,你哭了,大家也跟着哭了,我们整个驾校,还要蒙受名誉上的损失。不过,这事儿的确也不能全怪你,我这个校长还算开明,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谢谢白校长。”我说道:“谢谢您明察秋毫!你知道吗,这回我还真成了冤大头了,就那几个没过关的女学员,硬说是因为我揍了监考教练,才让监考官把火发到了她们身上。你说我冤不冤?”
白露露强调道:“你呀,是一半冤,一半不冤。谁让你动手打人呢!”
我挠着头皮说道:“我那不是没控制住吗?再说了,这黄教练什么人啊,简直是垃圾。我为民除害,我惩恶扬善的,大家应该感激我。”
白露露将了我一军:“因为这种人,害你五年禁止考驾照,你觉得值吗?”
“确实不怎么值。”我唏嘘感慨道。
白露露道:“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了自己,这买卖不划算。”
但实际上,不知为什么,尽管我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我心里却没有那种强烈的失落感。反而是,还有一丝莫名的欣慰。
思忖良久之后,我才发掘出了这丝欣慰的根源。
那就是,我替盛凌出了一口恶气!
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爱显摆。至少,有时如此。
被禁考五年不能白禁,我得向盛凌那里去求一下安慰!
白露露这回是亲自开车,带上我,风风火火地赶往市里的车管所。
路上,我权衡再三,还是拨通了盛凌的电话。
盛凌一接听便主动问上了:怎么样,考完了?通过了没有?
我道:你猜呗。
盛凌道:那肯定是过了呗,不然干嘛让我猜。要不要,晚上给你庆祝一下呀?
我苦笑:你再猜。
盛凌惊呼:啊?不会吧,那你这车是怎么学的呀,连路考都过不了。听着,本姑娘当时考试,都是一次性通过,没有悬念,顺利地拿到了驾照。
我趁机说道:你学车的时候,你们教练是不是姓黄?
盛凌愣了片刻: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强调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这个教练,对不对?
盛凌愕然道:你……你……是谁跟你说的?你……房军鑫,听着,几年前的事儿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了解什么?
我道:这么惊慌干什么!我要跟你说的是,我今天替你报了一箭之仇!
盛凌追问:什么一箭之仇?
我如实道:我把那黄教练给揍了,所以,我就路考没通过,而且被禁考五年。
盛凌道:你?你怎么还是这么爱打架啊?伤到没有,你为什么要打他呢?你俩……你把我搞糊涂了。
我苦笑说道:老天爱开玩笑呗,给我监考的就是这个黄教练。我跟他在驾校发生过摩擦,这回路考,他就给我使绊子,不让我通过。然后再加上,这老流氓以前曾经对你……对你进行骚扰过……我一时气不过,就把他干了一顿!
盛凌道:这么巧?正好他监考吗?打的好……不,不是。听着房军鑫,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呀,上次那事儿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把人打坏了,你也跟着遭殃。这下好了吧,你五年考不了驾照了!你说你为什么不能冷静一点呢?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我一脸无辜:我以为,你会感激我,替你收拾了这老流氓!
盛凌提高了音量:谁用你了?房军鑫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好吧,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找你!这次我要好好的给你上上课,你再这样爱冲动爱打架,吃亏的时候还在后面呢!快抓紧说呀,你在哪儿,我看能不能帮你找找关系,通融一下,五年禁考,你以后连车都没法开了……
我解释道:我现在正跟校长往市里赶呢,得澄清一下,那老家伙不光害惨了我,还给我们驾校穿了小鞋儿,过关率……
这时候,正在驾驶车子的白露露扭头看了我一眼,轻咳了一声。
我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泄露了天机,赶快改口道:反正就是那老家伙太不地道了,以后我见他一回揍他一回。
盛凌冷哼道:还说别人,你也够不靠谱的!等你回来,马上向我报道。
挂断电话后,我心里有些不服气。
自己明明是仗义出手,替盛凌教训了一下当年欺负她的老流氓,她倒好,不感激不说,反而将我批判了一番!
早知如此结果,我还不如不打这个电话向她显摆了。
显摆有风险,炫耀须谨慎。
一个多小时后,市交警队车管所。
白露露带着我,敲门进了一个办公室,里面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在电脑上查看着什么资料。
“领导好!”白露露一进门,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这位颇有领导架势的中年男子,抬头瞄了一眼,说道:“哟,是露露啊,你可是稀客。你爸当校长的时候,还经常过来喝喝茶,你可是一年来不了那么一两趟啊。”
白露露解释说道:“我这不才刚刚接了我爸的班儿嘛。”
“快坐,快坐。”领导朝面前的椅子上指了指,又扭头看了我一眼,问白露露:“露露,这位小伙是……”
白露露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他叫房军鑫,是我们驾校的一个学员。”
“房……军……鑫……”领导眉头一皱,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就是那个……在考场上殴打监考官的那个学员?露露,你们驾校这回,可真是在全市出了名了。”
白露露强调道:“领导,我正是来向您澄清这件事呢。”
她把手中的文件,往领导面前一递。
领导戴上近视镜,挤眉弄眼将材料靠近脸前,看了看。
白露露趁机解释道:“这回那个黄教练,可是公报私仇啊。房军鑫学员动手打他,是不对。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这个黄教练确实太过分了。我们驾校的教学水平,您是知道的,各个科目的通过率,一直都是在市里名列前茅,夺冠的时候也很多。但这次路考,我们的通过率只有不到50%,您觉得正常吗?如果不是这个黄考官在里面作梗,那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领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老黄,不是跟你爸是把兄弟吗,关系很铁的?”
“是,曾经是。”白露露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不往正道走呀,好赌,把房子车子全输进去了,婚都离了。我爸念及交情,一直对他包庇着,他在我们驾校,几乎各种错误都犯过了,收受贿赂,调戏女学员,等等。但我爸仍然不舍得处理他。后来,我实在是看不惯了,就把他开除了。谁想人家竟然一跃成了咱们这边的监考教练了,你说我找谁说理去呀?这样一个行为不端的人,谁这么大胆子,还敢用他?”
领导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个,我倒是好像听说过一点。露露我问你,你这份材料,你能确定它的真实性?”
白露露强调道:“千真万确!这不,我还带了当事人过来,您如果不信,可以向当事人取证。总之我们驾校这次实在是太冤枉了,领导你要为我们作主,要不然,我没法跟我们这么多的学员交待呀。”
“材料放这儿。”领导说道:“我先看一下,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这样,你回去等我电话。”
白露露赶快说道:“对了,您看,现在我们房军鑫学员,被五年禁考,这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呀?您帮忙通融通融,看能不能……”
“可是……”领导面露难色:“可是他这个打人问题,而且是打工作人员,性质很恶劣啊,影响很坏。”
白露露笑说:“他不也是被逼的嘛,狗急了还咬人呢。”
这比喻,听着确实逆耳。
但我心里清楚,白露露也是在情急之中,想替我争取机会。
“你先回去。”领导微微一思量,说道:“你放心,等我调查一下,我会酌情考虑。
随后,我和白露露驱车返回。
回去的路上,白露露向我表态,说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关键时刻会让她父亲亲自出马,争取让上面取消对我五年禁考的处理决定。
能不能办成不说,单是白露露这一番努力,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毕竟,祸是我自己闯的。
到了晚上我出摊时,盛凌驱车赶到了我的摊位跟前。
虽然天已昏暗,但她这一出场,豪车佳人,立马在我们商贩圈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我本以为盛凌会就着我打架一事,狠狠地将我批判一番。没想到,她还是给我留了面子,反而是嘘寒问暖安慰了我一番。
我受宠若惊。
我还特意给盛凌装了两块肉,让她带回去尝尝。
倒是孬蛋那厮,见了美女就拔不动腿了,硬是装了几个小菜,强制性地塞到盛凌手上。
他甚至还扭扭捏捏地,像是大姑娘出嫁一样,摆出一副害臊的表情,对盛凌说道:“大美女,晚上……呆会儿……请你唱歌去,赏个脸呗。”
盛凌摇了摇头,说道:“不去。本姑娘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哪有闲心唱歌呀。”
孬蛋央求道:“给个机会呗,就唱一小会儿。”
我走过去,在孬蛋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丫的脸皮真厚,人家都说没空了,你还胡咧咧什么,快去卖你小菜去,来客人了!”
孬蛋瞪了我一眼,呢喃了一句:“还发小呢,关键时候落井下石。”
第二天。
按照之前的约定,中午我与十几名业主代表,被盛凌邀请到售楼处二楼会议室,参加茶话会。
盛凌带上了刘呈和,早早地在会议室里恭候着。
业主们陆续赶到,嗑着瓜子吃着水果,等待茶话会正式开始。
随后盛凌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少一名。就在这时候,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推门而入。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