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年把我送回别墅就又开车去了老宅那边,这一去,就是半夜十一点多才回来,外套脱了领带歪了,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疲惫和烦闷。
“你怎么还没睡?”余伯年正一边进来一边拉扯领带,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时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
“我等你。”我站起身来,看他这神情就知道去老宅肯定不愉快,想了想我没有多问,“你坐会儿,我去给你放洗澡水,洗完早点休息,明天还上班呢。”说着,我接过他手上的外套,就转身上楼去了。
然而我都把水放好了,余伯年也没上楼来,我去楼下找他,见他居然就那么坐在沙发上,靠着靠背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我过去推了推他,“伯年,伯年醒醒,上楼洗了澡再睡。”
余伯年被我推了好几下才迷瞪瞪的睁开了眼。
“洗澡水已经放好了,快上去洗了睡觉吧。”见他还是一脸晕乎不分状况的样子,我又重复了一遍。
余伯年还是迷瞪的抬着胳膊搭着额头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这才像终于醒过神来了,嗯了声,起身朝楼上走去。
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身看我,“你也没折腾了,上来睡吧。”
“嗯,就来。”我把他扯下来扔在一边的领带给收了,也跟着上了楼。
我跟到房间的时候,余伯年已经去了浴室。我朝浴室看了看,就先去睡了,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怎么还没睡?”余伯年擦着头发出来,见我还睁着眼,问了句。
“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我往旁边挪了挪,“需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不用。”余伯年道,“我这点头发,随便擦擦就干了。”
我便躺着没有动,但还是看着他没有睡意。
“你打算就一直这么盯着我到地老天荒吗?”余伯年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一边背对着我擦头一边调侃的问道。
“嗯。”我懒洋洋的接了句,“你好看呗。”
余伯年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头发擦干扔了毛巾就掀被躺到了我身边。
“你是不是想问我点什么?”关灯后,余伯年问道。
“能问吗?”我道。
“能,当然能。”余伯年伸手把我搂了过去,“咱俩可是两口子。”
“那你……”我犹豫了下,“晚上去老宅那边,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嗯。”余伯年应了一声又否定了,“也不是,的确心情不大好,下周三……嗯,是我大哥大嫂的忌日,虽然我妈……但这一天,总是她在张罗,也是我们家比过年都要重视的日子,你,下周三跟我一起过去吧。”
“啊?”我心里有点慌,“那个,我,我去不合适吧?你妈她不会想看到我的,要是因为我而闹的不愉快,那就……”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余伯年打断我道,“再说,就算没有你在,那一天也不会愉快,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大哥大嫂忌日不去,那才叫不合适。”
“那,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拒绝的确不大好,还伤感情。
周三那天我们是晚上过去老宅的,一路上,余伯年跟余念修两叔侄都情绪低落的没有说话,小孩儿就抱着隔壁扭头看着车窗外,板着小脸的样子,看不出来是难过还是恍惚,但我想,他应该是两者都有。而这一天,余念修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不会像平时那么黏人,喜欢一个人呆着,幼儿园我就逮到他两次上课时间躲在滑梯小木屋里发呆,回到家也话少,上车前往老宅后,更是一言不发,连个眼神都不给任何人。
被这一大一小的情绪闹的,感觉车里的空间都逼仄了不少,闷的人心里跟着难受破。也是这难受劲儿,竟然把我第一次去老宅的紧张感都给冲淡了。
不过真到了地方,我还是迟钝的泛起了紧张感。
余家这老宅地界儿挺偏的,是一个胡同里的四合院,大门也不像一般的那样贴春联福字,而是在上面钉了一块黑底烫金的门匾,上书悬壶济世,两边题字也都是跟医术方便沾边的,看着就相当有逼格,庄严中透着学术的高雅。
站在这样一个地方,我紧张得都有点迈不开腿了。
“走吧,进去了。”我正站在那偷偷的深呼吸再吐气,后背就被余伯年轻轻推了推,然后就被他带着进了门。
而余念修,从头到尾都任由余伯年牵着手老实的跟在身侧,不乱看,也不怎么抬头,我不知道这孩子是今天才这样,还是每次来这边都这样,反正看着他这样怪心疼的。
我忍不住绕了过去,牵起余念修另一只手,“嘟嘟,我牵着你好吗?”
“好。”小孩儿虽然情绪低落,倒是并不排斥,还握了握我的手。
我们进门没一会儿,就有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的老头快步走了出来,我还在想这人是谁呢,他对着余伯年就鞠了个躬。
“二少爷,小小少爷。”老头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但还是又象征性的弯了弯腰,“您好。”
我差点就跟着他一起弯腰了。
“吴伯,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别这样。”余伯年一脸无奈,“爷爷回来了吗?”
“老爷子下午就回来了,现在客厅里跟老爷夫人一起呢。”吴伯道。
等吴伯走到前边带路了,我才拉了拉余伯年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们家这一套套的,搞得跟拍豪门偶像剧似的。”
“不是。”余伯年也压低声音,“都是我妈要求的,电视剧看多了。”
啧啧……
我为孟兰馨的脑回路默哀了三秒钟,这个女人吧,有时候真的,很让人一言难尽的。这也就是余伯年他妈,这要不是,我别说接触,连看一眼都不想。
其实,怎么说呢,这孟兰馨虽然看着一副高贵太太优雅端庄的样子,但是透过内在看本质,我总有种,她跟肖一程他妈是一类人的感觉,虽然风格迥异,但就是神似。
很快跟着余伯年一起到了客厅,果然里边坐着好几个人,其他我没见过,但孟兰馨就坐在沙发上,我这一进门就跟其打了个照面,然后毫不意外的,对方脸色猛地就沉了下来。
“今天可是你哥的忌日,你带个外人来干什么?”孟兰馨沉脸的同时,猛地就站了起来,指着我喝问余伯年。
余伯年没有搭理他妈,带着我和余念修就径自走进了客厅,却是先带着我走到一个手挽念珠身穿素白唐装的白头发老头和一个面容严肃哪怕在家里都穿着西装,容貌跟余伯年七八分像的中年男人面前。
“小然,这是爷爷,这是爸。”说完又对两人道,“爷爷,爸,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安然,我女朋友。”
“爷爷。”我咬了咬下唇,挺忐忑的先喊了老爷子。
老爷子倒是态度和蔼,笑着就应了,“哎,好好,都是一家人,就别拘束,随便坐啊,你看今天这日子,肯定是没法好好招待,有不周的地方,你别介意啊,以后记得跟伯年常回家看看。”
“好的,爷爷。”老爷子的认可,让我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一点,然而在我转头看向余伯年他爸时,对方却并没有给我好脸色,我张嘴正要喊的时候,就被对方抢先打断了。
“叫叔吧。”余伯年他爸一脸严肃的道。
“……叔。”我下意识的蜷了蜷手指。
“嗯。”余伯年他爸虽然没有像孟兰馨那样,但态度也明显表现出了排斥,被老爷子瞪了一眼,才稍微收敛,可也是正眼都没瞧我一眼。
好在余伯年也没有干看着我杵在那尴尬。
“都是一家人,认过面就行了,走吧,去那边坐会儿。”余伯年拉着我就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坐下了,然后朝于余念修招手,“嘟嘟,过来。”
一直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余念修这才冲过来一头扑到了我怀里,抱着我的腰还蹭了蹭脸。
余念修这一扑,着实冲散了我不少尴尬,我顺手就把他抱到了腿上坐着。
“多大了还这么抱着……”
“妈。”孟兰馨刚开口就被余伯年打断了,“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嘟嘟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孟兰馨冷笑一声,“我看他是有奶就是娘吧!”
“兰馨,你少说两句。”孟兰馨刚一呛声,就被老爷子给打断了,“今天怎么说都是……总之,别为难孩子。”
孟兰馨脸色更难看了,却只是哼了一声,没敢再给老爷子呛。
“我看没什么不好。”老爷子看了眼我们,“这些年来,伯年一个人带着嘟嘟,又当爹又当妈,着实不容易,能找到个知冷知热的不错,我看安然就挺好,一看就是知道疼人的,跟孩子也投缘,这点最难得,人家女孩子第一次上门,你们做父母的就别摆着个臭架子,再把人给吓跑了。”
“是啊,第一次上门。”孟兰馨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声。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随即就给闹了个大红脸。这事儿,的确是我傻懵了,居然给忘记了,这第一次上门,竟然这么两手空空的就来了,好歹应该给长辈准备个礼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