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有点不高兴地看了雪梨一眼。
    雪梨假装看不见，笑嘻嘻地往我碗里夹了一个螃蟹：“嫂子，这是南京固城湖来的大闸蟹，这个季节大闸蟹可不容易找。”
    我正要道谢，傅厉琛忽然来了句：“不要给你嫂子吃螃蟹。”
    我和雪梨都疑惑地抬起头。
    傅厉琛淡淡的：“螃蟹性寒，我和你嫂子在备孕，不合适。”
    满座：“……”
    雪梨在万籁俱寂中露出一脸心领神会，把螃蟹从我碗里拿走，重新放了一块小羊排：“那嫂子吃这个，羊排助孕。”
    满座：“……”
    傅厉琛依旧是淡淡的：“嗯，小羊排可以吃。”
    满座：“……”
    我心情很复杂的同时又有点想笑，剜了他一眼，顺便用眼角余光去看老佛爷，果然看到她嘴角紧抿，万分不悦的样子。
    傅厉琛仿佛没察觉出来，垂着眸专心剔着一片鱼肉：“祖母想要下围棋，等会让阿歆陪您下。上次您不是还夸她下得好？”
    老佛爷目光自然落在我身上，声音不温不火：“阿歆平时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陪我下棋？我看瑶瑶就挺好，不麻烦阿歆了。”
    “祖母说哪的话？孙媳妇陪祖母才是应该的。”
    傅厉琛这样说，我自然也要配合：“祖母如果想下棋，我随时可以来陪您下。”
    “哦，这样啊。”老佛爷笑了笑，意有所指，“上次阿歆一出差就出差了七个月，我还以为你平时都是这么忙，有什么事都不敢随便招呼你。”
    我知道，她是开始挑我的刺，也没怯场，自然而然地应答：“前段时间是事出有因，不过我和厉琛都已经协商好了，以后再忙也不会离开那么长时间。”
    “这样啊，”老佛爷说笑着，侧头跟徐瑶的母亲说，“他们现在的年轻人脾性可真大，换成我们以前，妻子好端端的一走就是大半年，是可以直接和离的。”
    徐瑶的母亲自然知道老佛爷是找她一唱一和，立即跟上话：“可不是，现在的孩子真是随心所欲。”
    傅厉琛长臂越过餐桌，将一小碗鱼肉放在我面前，都是他剃干净鱼骨的。
    “可惜现在不是祖母你们那个年代，我和歆歆更不可能因为这种事离婚。”
    老佛爷捏紧了筷子，大概是没想到他最看好的孙子，竟然因为我这种女人对她一再顶嘴。
    餐桌上一瞬间安静，傅开元看不下去地蹙眉：“阿琛，怎么跟你祖母说话？”
    傅厉琛淡淡勾唇，盛了一碗汤海带汤放在老佛爷面前，言语恢复轻松：“祖母，阿琛要是哪里顶撞您了，您先降降火，吃饱了再训，别被我气了还亏待自己的肚子。”
    老佛爷看了眼小半碗汤水，火气终究是被降下去了，嗔了他一眼道：“你也就会在我面前耍宝。好了，都吃吧，好好的家宴不聊这个了。”
    “祖母，您吃螃蟹不？我给您剔。”雪梨拿着吃蟹的工具起身，直接绕到老佛爷身边，硬生生把粘在老佛爷身边的徐瑶给挤开，“我最近专门去学了怎么用蟹八件吃蟹，我现在就给您演示，保管比某些人学什么唱歌跳舞实用。”
    徐瑶：“……”
    徐瑶被挤下一个座位，坐在原先雪梨的位置。
    离得近，我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有些不适地蹙起眉，低头吃鱼肉，但她离我实在太近了，呛得我完全没有食欲，要不是因为这鱼肉是傅厉琛专门剔的，我都吃不下去了。
    “阿歆，既然已经在备孕，那心情也应该放轻松下来，平时公司的事情如果不是特别重要，就不要参与了。”老佛爷忽的对我道，“说起来，阿歆你现在在的那个公司，还是唐门的吧？”
    我略一顿，然后回答：“是的祖母。”
    “你是我们傅家的媳妇，给唐氏打工算怎么回事？你要是真喜欢当女总裁，就去傅氏工作，也能帮帮阿琛。”老佛爷曼声地说道，“要我说，你就干脆在家里呆着，在公司那种地方，压力大辐射多，总归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们傅家也不缺你赚的几个钱，工不工作倒无所谓。”
    我看了老佛爷一眼，只当做没听出她的暗刺，微笑点头：“谢谢祖母关心，我的心态调节得很好，也有定期去做检查，身体不用担心。”
    老佛爷也没太多表情：“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风筝，有自己的想法，轮不到我.操心。”
    我笑了笑：“哪的话，祖母您到底还是管着我们的，我们是风筝，您就是拴着我们的线，我们怎么都飞不出您的手掌心。”
    老佛爷又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而是顺着别的话题和徐瑶的母亲聊了起来，餐桌上总算少了硝烟味。
    我不动神色地打量这一桌人。
    傅开元属于沉稳威严，有大家主风范的人，寡言少语，如果不是他必须开口的，一般都不会开口。而傅夫人，她性格使然，总是冷冷淡淡，从不参与任何八卦或闲聊。
    这对夫妻能生出傅厉琛这么狡猾腹黑，和雪梨这么活泼开朗，真是基因变异。
    傅家老三今天又没出现，他反而成了傅家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之前我以为他和傅厉琛会存在竞争关系，但上次看他们相处的样子，证明我是想太多了。
    餐后，按照傅家的惯例，要在客厅用餐后水果。
    雪梨用手机刷微博，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笑的，笑了起来，然后凑到我身边想给我看，我朝她的方向倾过去，眼睛还没在屏幕上对焦，耳畔就听到杯子的打碎声和徐瑶的惊呼声。
    我和徐瑶齐齐看过去，就见徐瑶站在傅厉琛的面前，傅厉琛被她挡住我没看见他的脸色，但傅厉琛身边，原本和他说话的傅开元的脸色却很差。
    地上是一杯花茶。
    当然，现在已经撒了一地。
    我和徐瑶不约而同对视，但是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显然，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瑶泫泫欲泣的声音随之而来：“二哥，你……”
    “抱歉，我非常厌恶被外人碰到身体。”傅厉琛淡淡的，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看着徐瑶垂在身侧不停颤抖的手，心下恍然——她估计是想和傅厉琛怎么亲近，结果傅厉琛不给面子，直接把她给推开了。
    我无奈却又觉得好笑。
    都不知道徐瑶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傅厉琛对她从来都是无感甚至是厌恶的，她不知道吗？
    当初她和蒋初云联合算计我，傅厉琛原本都想对她不客气，能忍住全是看在傅徐两家有过生死之交，她有点脑子都该知道要避着傅厉琛点，赶着贴上去不是赶着送死吗？
    “外人？瑶瑶怎么会是外人？”徐夫人一下子就站起来，护犊子似的把徐瑶拉了过去，见女儿一脸委屈，她加重了语气，“你和瑶瑶从小青梅竹马，要不是后来出了些事，现在你们就是一家人。”
    傅厉琛坐在原位不动，淡声说：“即便她是我大嫂，对我来说，她也是外人。至于什么青梅竹马，抱歉，我还真忘了。”
    徐夫人说的‘出了些事’‘一家人’，分明指的是他和徐瑶的婚事，可傅厉琛偏偏解释成徐瑶和他大哥的婚事，这又甩锅又打脸的做法，这男人真是……
    我嘴角勾起——真是太棒了！
    “阿琛，你说话又没分寸了。”老佛爷皱眉低呵，看徐瑶还僵站着，她便招手，“瑶瑶，到祖奶奶身边来。”
    徐瑶立即投进她怀里，委屈巴巴地喊：“祖奶奶。”
    老佛爷拍拍徐瑶的肩膀，看了眼脸色很不好徐夫人，双眉又皱了起来：“阿琛，跟徐夫人和瑶瑶道歉。”
    傅厉琛换了一个坐姿，大长腿相叠，十分舒服又随意：“Why？”
    老佛爷看着他，眼里隐有警告：“你明知道徐夫人说的不是你大哥这件事。”
    傅厉琛摊手：“无论是那件事，在我的定义里，除了我的妻子和兄弟，其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外人。”
    我在心里点头——的确，在傅厉琛眼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除了我和他的那些兄弟外，其余的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老佛爷愠怒：“如果不是……瑶瑶就是你的……”
    她的话说得含糊不清，但我还是能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我，瑶瑶就是你的妻子？
    我淡淡勾唇，老佛爷把傅厉琛想得太简单了。
    即便没有我，傅厉琛还能有很多选择，总之，他不是那种会为了所谓利益所谓情分，牺牲自己婚姻大事的人。
    这点，我最近才看明白。
    这个男人，天生反骨。
    “我的妻子是岳歆。”傅厉琛淡漠，“没有假设，没有如果，事实就是，我的妻子就是岳歆，其他人，与我何干？”
    徐瑶像是彻底忍不住了，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二哥，你太过分了！”
    一下子，满客厅的目光都投向看了她。
    徐瑶红着眼睛，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你就算不喜欢我，就算你已经娶了别人，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