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还珠
韦行见韦帅望趴在地上不起来,他当然是故意把韦帅望踢趴下的。哼,你说我抱着孩子打不过你,我就先把你踢趴下。不过,他也没想把帅望踢伤。
韦行转身要走,桑成挡住:“大师伯!”
韦行瞪着他:“怎么?”
桑成结结巴巴地:“你,你手里的孩子……”你,你抱的是不是公主的儿子啊?
韦行皱眉:“让开!”
桑成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闪,然后又想起来不对:“师伯!”
韦行对他无视而过,差点没把桑成撞个跟头,桑成急得,又不敢拦:“师伯,你你你……”你干了啥?
那边韦帅望爬起来,苦笑着过来:“让我看看我儿子长什么样。”
韦行斜他一眼,你逛我?
帅望笑:“我不抢,我要是抢,就趁你抱着孩子时把你放倒了。我抱着孩子还能从你眼皮底下逃走吗?我儿子,让我抱一下吧。”
韦行站住,想了想,终于把孩子交到帅望手里。
帅望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微微有点惊慌,这小东西,这么小,这么软,怎么抱啊?会不会弄痛他啊?
呵,他的儿子,帅望心中百味杂陈。呜,我居然成了人家的父亲了,夸口要弄个孩子玩玩的威风全没了,简直象抱了个祖宗的样子。
韦行见韦帅望笨手笨脚抱豆腐一样抱过孩子,又忽然间咧开嘴傻笑,忍不住肚子里骂一声,蠢相!
然后更觉得自己做得对了,看,韦帅望很爱儿子,啥人也没权抱走我儿子的儿子。
帅望将孩子贴在胸前,傻笑着抬头问:“很好玩,是不是?”
韦行与桑成顿时都郁闷了,呃,小韦同学,你好象态度不对,孩子不是用来玩的。
帅望苦笑道:“现在抱走他也好,他一辈子不知道啥叫母爱,也许就不会觉得自己失去了人世间最珍贵的感情。”
帅望把孩子还给韦行:“你拿走吧,我不要。我一生最大伤痛是四岁时我母亲死了,不是被你毒打。你早早抱走他,他就不会再经历这样的惨痛了。从小在你身边,长大了,他会觉得生活越来越美好的。”
韦行呆了半晌,终于怒吼出来:“你什么意思?!”
帅望笑:“我的意思是,孩子跟着你,他的生活已经是最惨的了,没有更惨的,所有,只有越来越好,不可能越来越坏了!”
韦行抓狂了:“你,你……”我给你的是天底下最惨痛的生活?他抬手要给韦帅望一记耳光,却见帅望脸上笑容惨淡,仿佛真的忆起了最惨痛的事。是无情鞭打,还是捏碎的手腕?韦行那只手颤抖了,我给他的,真是他生活中最惨痛的生活吧?
帅望站在那儿:“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每次离开你,我都松口气。如果没有我师父,如果我小时候,不是顾及我师父,恐怕我还不及体会到你对我很好,就已经下手弄死你,或者被你弄死了。”
韦行瞪着韦帅望,那么糟吗?呃,是有那么糟,那小子有一张损嘴,他能激怒我,让我失手……如果这婴儿也象他一样……
帅望问:“你真的有耐心养育一个孩子吗?不是又扔给我师父吧?他养大我一个,已经够累的了。”
韦行看看怀里的孩子,看看韦帅望,养孩子应该象养小猪崽一样简单吧?至少别人家养孩子是那样,韦帅望的孩子呢?会不会象韦帅望?
韦行顿时觉得自己头发根竖起来,呃,象韦帅望?那暴戾的脾气,那顽劣的性子,那个损嘴,那个尖利刻薄,妖魔一样地小人。韦行忽然有一种要扔下孩子的冲动,不要,他可不要再养一次韦帅望……
小魔头简直是他生命里的磨难。
韦老大,自己属于比较粗重坚硬的性子,而小韦,毫无疑问是属于尖锐明敏那一系的,铁木的棒子遇到利刃。好在两人都够强,只是撞得丁当响,这个没断,那个也没折,可是再来一次,谁也不保准,会不会有伤亡。毕竟,帅望是韩青养大的,韩青是帅望利刃外面的刀鞘。没有韩青,谁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帅望问:“这件事,你怎么同我师父解释啊?还有我干娘,还有,你师父恐怕……”老大,你麻烦大了……
韦行也觉得头皮发麻,小韦捅到他伤处了,呜,那几个都是他的克星。韦行断然道:“你的孩子,不能姓梅!”
帅望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姓什么不重要,只要他过得好。我对冷恶唯一感激的一件事,就是他把我留在冷家,我愿意姓韦。”
韦行问:“你也愿意你的孩子对你说永不相见?”
帅望沉默。
永不相见,一语成箴。
王八蛋真的就这么死了。
韦行见帅望面色黯然,他心里也不舒服,臭小子,你,你还是……
帅望慢慢咧开嘴笑:“我才不会象那个王八蛋那样,问我儿子要不要永不相见呢!就算他说永不相见,我也照样跟在他身边缠着他,他闭上眼睛,我都会扒开他眼皮让他看见我。”
韦行看着韦帅望,呃,你能干出来,你比你爹无耻多了,你父母都是做事挺要面子的人,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厚颜无耻的东西?我同你师父也不这样啊,你这是怎么整出来厚脸皮呢?
厚脸皮的韦帅望不介意他儿子姓梅啊?我这张老脸,唉,韦帅望本来就不姓韦,他当然不介意他儿子不姓韦,我这是……
帅望哀求:“把孩子送回去吧,没人愿意做无父无母的孤儿。”
韦行瞪他,帅望道:“你别瞪我,我才不要养他,你想都别想把他塞给我。”开玩笑吧?你让我带着孩子闯荡江湖?你当初不是出主意把我扔给山下的农户吗?现在要我带孩子?!切,凭啥她娘哭着喊着要他,你抢走,然后逼我带孩子啊?你有病吧?帅望道:“你要抢走孩子,你自己处理,千万别扔给我!要扔,你现在扔,我立刻替你送回去。”
韦行吐血了:“你!韦帅望!你真是!”真不配做个父亲啊!
帅望瞪着他,少同我扯了,你配做个父亲,我不想养,是因为我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你根本就不觉得养孩子同养狗有啥区别,你更不配做父亲!
韦行迟疑,帅望伸手把孩子的包裹打开,慢慢检查。
韦行愣了:“你干什么?”
胸前?背后?脚底?哪都没有,咦,居然就在手背上!
帅望举起孩子的手,给韦行看,看见了吗?人家猜到你要换或者抢,把孩子打上记号了。
韦行再一次吐血。
这两个孩子,真是一对魔头!他们两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帅望笑:“妈的,真狠心,拿针扎我儿子做啥。”
裹一裹,笑:“我送回去了,你好好想想,真的还要换,你先把记号搞清楚了,要硬抢的话,你想想,抢来的孩子能不能姓韦。”
韦行呆站在那儿。
帅望回头:“还有,小公主性子很刚硬,你要是抢她儿子,她不会死,但是,你会成为她的死敌,你得有宰掉她的准备。她可是孩子的娘,你杀了她,怎么养她的孩子?如果不杀她,以她的性情和智力,她会把你的后半生变成噩梦的。”你将面临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别惹坏人,芙瑶可不是施施那样善良的女子,坏人被人亏待,不是以直报怨,而是不死不休。她可不会怨而不怒,守得云开见明月,几十年后同儿子相见,再同你一笑泯恩仇,她不会原谅你,你要是愿意,你可以原谅她,你原谅她,她也不会停手。
杀妻夺子,何谈原谅?
帅望站在芙瑶床前,停了一会儿,伸手,轻抚她的面孔,指尖那凝脂一样的皮肤,让帅望记起当日他的手抚过她的身体。再没见过那样完美的躯体。帅望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现在这美丽的躯体已经属于别人了。帅望自问,外面到底有什么值得我放弃她?
他不知道,也许,就是刚才他说的,难道要我拖妻带子闯江湖?
帅望苦笑,轻轻把孩子放回她怀中。
漂亮强大高贵,多么美好。
可是这一切不能免去生活的磨难,也不能让她不痛。她现在昏迷在床上,徒劳无用地支着手臂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
帅望无言地沉默一会儿,转身从窗口离开。
韦行还站在院子里同桑成怒目,臭小子,你好大狗胆,敢站起来拦我!
而桑成抹着自己的面孔,心里怪叫,狗屎韦帅望,你往我脸上泼的是什么水?
韦帅望当然不会从门出去同他们告别。
韦大人明显心情不太好,再跑到他面前去,几乎可以预料到结局,韦帅望对挨揍只是习惯了,还没到爱好的地步。
孔子不是说了嘛,孝顺孩子是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他爹就没小杖过,所以,韦帅望每次不幸遭遇他爹都立刻尽可能快地逃走。
留下韦行在院子里等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这狗小子是逃了……
韦行追到窗口,发现韦帅望放在窗台的无名氏婴儿。韦帅望自己已经白云悠悠了。
他气得暴跳如雷,当即给尾随他的桑成一记大耳光:“滚开!”
桑成后退一步,捂着脸低头沉默,不敢出声。
听话的好孩子,可是韦行怀念那个会立刻向他怒目并怒吼的小子,满腔思念化做愤怒,韦行咬牙切齿:臭小子!你等着我抓到你的!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丝毫不知反省的韦大人,根本就不去想,正因为他要剥韦帅望的皮,所以韦帅望跑得比泥鳅还快。
回过头来看看芙瑶同她的孩子,气恼地:你留着你的孩子吧!我儿子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