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
罗殷立于遥远的舞台中央,讲话的声音自音响四面八方地传来:“很荣幸,今天代表我公司来到这里。四年前,我们与丰擎达成合作关系……”
莫沫与舞台上的罗殷遥遥相对,听他讲这四年间他和他的公司在西南的经历,短短一席话,好像就真的过了这四年。直到台下响起掌声,他才发现自己也和大家一起鼓掌。罗殷从舞台走下后直接绕到了幕后,接下来主持人上场继续活动。
莫沫也走了出去,在停车场取车出来,开着车窗抽了支烟,抽完才回去。回去后洗澡换衣服,今天中秋节,他的姨妈又把他们拉到家了里吃饭。
莫沫提着鲜花月饼和其他礼物敲了敲门,而给他开门的正是他的母亲。
母子二人许久未见,顿时站在门内外都愣住了,彼此打量着,莫沫率先回过神,莫妈妈这几年眼见得出老了许多,精神尚可,不由地心酸又欣慰。
“妈,我回来了。”
莫妈妈点点头,指着玄关一双拖鞋说:“穿这双。”
莫沫换好拖鞋,跟在莫妈妈身后进屋,屋子里的人都在,周庆蕾蕾,他的姨妈,还有他的妈妈。
这次换周庆和蕾蕾下厨,两人匆忙和莫沫打声招呼,继续在厨房忙碌。周太太一手拉着莫沫,一手拉着莫妈妈,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三人坐着,姐妹时不时扯点家常,都是亲戚之间的鸡毛蒜皮,莫沫几年没听,这四年家里边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饭菜上桌之后,五人围坐,这次又少了姨爹,但周太太高兴得很,要他们多吃,吃完。中秋照例吃蟹,周庆和莫沫负责拆,莫沫拆了一个放在盘子里递给莫妈妈,这次莫妈妈收下了,说:“我自己来。”
莫沫跟周庆相视一笑,顺手将周庆手里拆了的截胡,还了一个完整的给他,“谢谢庆哥,来,吃个大的。”
周庆笑着给他比大拇指。
周太太对莫沫在外游历十分好奇,听周庆转述过一些,见他本人在场,多问了一些。莫沫如何不明白其实是说给莫妈妈听,便挑了一些有趣的一五一十讲出来。
他和罗殷同在这片国土的西南,西南又如此广袤辽阔,山高水长。他去到最远的地方,那时想挣扎身上的枷锁束缚,可牵引着他走上归途的,也是这枷锁束缚。
饭后莫沫和莫妈妈一起回去。到家后莫妈妈为两人倒了一杯温水。家里一尘不染,丝毫未变,老电视旧冰箱,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各得其所。
莫妈妈坐在桌子边,垂手摩挲着杯子。莫沫不知怎地想起周庆说,她有事没事翻出明信片来看,那些明信片上,有山有水,唯独没有他。
为了不让母亲过多担心,莫沫主动开**待了往后安排,莫妈妈静静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未置一语。
她眼前的莫沫已和当初截然不同,握着她的手粗糙而温暖。
“妈,你说我长相随你,性格像他,可我已经和你一样勇敢了。”
莫妈妈终于笑了,反握住他的手。
“你不怪我吗?”
莫沫摇摇头。有一种鸟类住在悬崖峭壁上,为了逼迫幼崽学会飞翔,甚至会把幼崽踹下去,虽然这样的比喻不恰当,但大意如此,作用也达到了。
总有一天,或早或晚,他都会和罗殷分开,这是他许久后才愿意明白的一件事。
莫沫问:“那你怪我吗?”
莫妈妈也摇摇头,对着窗外明月,长叹了一口气,说:“你长大了,再不用我牵着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很高兴。作为父母,我所能做到,就是支持。”
“原先我生气,一是因为你一直以来对我的隐瞒。二来,我怕你被人骗,骗了还帮人数钱。”莫妈妈话锋一转,“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人陪着你,不为了传宗接代,你年轻,以后路还长,一个人太难了。”
莫妈妈眼眶微红,一言一句道出肺腑。
莫沫笑说:“妈,没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秋夜渐凉,告别莫妈妈,莫沫从家里出来,搓了搓胳膊,抬头看天上一轮明月高悬。自万物诞生之初,这颗星球就高悬于空,陪伴了地球千万年,在古人赋予它团圆的意义后,它的圆缺也有了独特的含义。
在他目不能及的城市另一端,罗殷正抬头,和他看着同样的月亮。从发布酒会出来后,助理本想开车送他,可当他抬头时才发现,今夜的月亮明亮圆满,便拒绝了助理,独自踏上晚班公交车。
才不过晚上九点,车上仍许多乘客,车窗半开,凉风阵阵,吹散了不少酒气。下车时他的酒醒了不少,银白的月光铺满回家的路。
罗殷回到自己家,开门后习惯性地将钥匙搁在鞋柜上。他的钥匙旁躺着另一把,原本属于莫沫的钥匙。
家里装了智能灯,不用等人开灯,只要感应到,灯就会自动调节亮起。他回家在玄关换鞋,玄关和客厅灯会亮。走到客厅,玄关灯熄,卧室和浴室灯亮,就好像有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他在客厅里坐了许久,便只有沙发边的落地灯柔柔的发着光。照亮他,照亮茶几上的水杯和两盒月饼。尽管他不爱甜口,蕾蕾每年都会送他,就连在西南,快递也准时送达。
今年的这两盒,是鲜花月饼,连同一小束干花装在一个纸袋里,纸袋上却印着q版芒果的logo。花束尽管廉价常见,店家仍用丝带扎了一个蝴蝶结,看着就美观大方。
也许是月色太好,罗殷拆开包装袋,取出一个月饼,咬了一口,口腔里充盈着淡淡的玫瑰香气,馅料细腻柔和,他边吃边走到阳台赏月,心里却想着,家里竟没有什么适合插花的瓶子,或许该买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