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姑娘，你感觉如何？”沐之言关切地问道。
    他本就长得好看，脾气性情一惯又温和至极，说起话来温柔礼貌，给人一种极好的印象。
    可梁菁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明明她那天晚上见到他时，他就像只花蝴蝶似的，让人感觉特别欢脱。
    不过，他虽然表面上看似轻浮，可内心却是极好的，明知道她引他出去，对他不怀好心，可在她有难的时候，他还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还不止，在她中毒昏迷之际，他并没有趁人之危，而是十分君子的替她疗伤解毒，并且守了她一夜，等她醒来后才离开。
    他所做的一切，无一不在说明着，他只是外表放荡不羁，实则心中自有一片纯净的湖泊。
    她欣赏他这样的男子，甚至，有点儿心动。
    “梁姑娘？”沐之言感觉她好像看着自己出神了，有些不好意思，“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梁菁摇头：“没什么。”
    停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谢谢你的茶。”
    她放下茶杯，低下头，心情陡然变得有些失落。
    她发现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提过那天晚上的事，昨晚她救他时，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他根本就没有认出她，完全不记得她，就是那天晚上的蒙面黑衣女子了。
    梁菁有点儿失落，不是有点儿，是特别失落。
    她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可自问长得也不比一般闺阁中女子差，难道在他眼里，她就一点儿特色也没有，竟没能让他记住她一丝半点儿么？
    “梁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沐之言微笑道，脸上的表情，温和有礼，让人目眩。
    梁菁越看心越刺痛：“沐公子倒真是温和多礼，不知沐公子是对每个女子都如此，还是……”
    她的话没有问完，因为问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了。
    在一个外男面前，问这种不知羞耻的话，如果不是她生性洒脱，放荡不羁，肯定早就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梁姑娘，还是什么？”沐之言蹙眉，语气依旧温和。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无奈。
    梁菁烦躁地挥挥手：“没什么。”
    她不想问了，问来问去，他也不懂自己想问什么，问也是白问，问也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
    “二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啊！梁姐姐是想问你，你是对每个女子都这么好，还是独独对她这么好！”舒妙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沐之言的肩膀。
    跟沐家哥哥姐姐熟了，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没大没小，哥哥姐姐也不跟她计较，她也就越发胆大了。
    经舒妙这么一提醒，沐之言顿时反应过来。
    他讷讷地看向梁菁，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别的女子。我长这么大，见过的女子就只有……娘亲，八妹妹，妙儿妹妹，四弟妹……还有梁姑娘你了。”
    听到沐之言的话，梁箐蓦地一下怔住了：“就这么几个？”
    她不相信，看他至少也有二十岁了吧，怎么可能就只见过这么几个女子？
    “嗯。”沐之言点点头，表情十分认真。
    梁菁：“……”
    她都有点儿懵了，完全不敢相信。
    舒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着，突然像是看穿了什么似，重重地点点头，眉眼染上笑意，看向梁菁，开口解释道：“梁姐姐，我二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哦！”
    真的？
    梁菁双眸微缩，以眼神问道。
    舒妙飞快点头：“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梁菁无法淡定了，也不敢相信。
    舒妙微微一笑，替沐之言解释道：“是这样的，梁姐姐，我二哥哥呢，从小就身体不好，长这么大几乎从未出过门。既然连门都没出过，那自然也就未见到过什么女子啦。就连他院子里也都男仆伺候着呢。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是生怕梁菁不相信似的，她又接着说道：“这次出门完全是因为二哥哥的病拖不得了，必须去找医仙给二哥哥治病。没想到，这不就赶巧了，二哥哥遇到了梁姐姐你，你还不惜性命救了二哥哥呢！”
    经她这么一说，梁菁开始相信了。
    “那还真是巧了。”梁菁喃喃地说着，看了沐之言一眼，眉心轻蹙，“得了什么病？竟到了劳烦医仙的地步？”
    这才是让她真正担心的点。
    “没什么，老毛病了。”沐之言赶在舒妙之前回答道，“习惯了。”
    他嗓音微哑，目光黯然，显然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梁菁哑然。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此次见他，为何觉得他跟初见时有些不同了，他的脸色真的是过于苍白了，一看就知道是病了。
    她真是大意了，居然一直没有看出来，非要等他说了才发现。
    “你、好好保重身体。”梁菁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低低地叮嘱一句。
    她不是大夫，也不是他什么人，哪儿有什么资格再继续追问，又有什么资格说些别的什么话呢？
    “多谢姑娘。”沐之言道了声谢，抿唇不语了。
    一时之间，马车里的气氛冷清下来。
    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的舒妙，简直无语了。
    她都已经将时间和空间全都留给他们了，让他们多多交流，结果，他们居然这样都还能把天聊死了。
    也真是够让人无语的了。
    舒妙皱了皱眉，突然心生一计，眨巴着眼睛朝梁菁靠近了些，笑眯眯地问：“梁姐姐，你昨晚为何不惜性命相救我二哥哥啊？”
    其实，这个问题她已经好奇了一个晚上，又好奇了一个早上。
    现在终于瞅准机会问出来，实在是太爽了。
    “这个……”梁菁突然听她这么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脸微微有些红了。
    她也问过自己，为何会那般舍命救他，她给自己的答案是，她梁菁从不欠任何人，他曾经救过她的命，她无以为报，那便用命来回报好了。
    以至于此前沐轻烟问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回答的。
    可如今静下心来想想，当时情况发生的那么突然，她见他被蛇咬了，几乎完全没有时间思考，下意识就替他吸毒了。
    这事儿，还真不是报恩那么简单，一切出于本能，出于本心。
    那会儿，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报恩这件事上来。
    她就是单纯的想救他。
    至于她为什么不惜性命也想要救他。
    她不知道。
    她事后只能给自己一个牵强的解释。
    因为他救过她，她潜意识里也想救他。
    仅此而已。
    “很难回答吗？”舒妙眨巴着眼睛，追问道。
    “我……”梁菁抬眸看了沐之言一眼，抿了下唇，说道，“我不想说。”
    既然人家都不记得她了，她又何必提起那天的事。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有时候不想说一件事的时候，宁可不说，也绝不说一个不真实的谎言。
    舒妙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愣了愣，试探地猜测：“梁姐姐，你是不是对我二哥哥有意思？你看上我二哥哥了吧？”
    “没有。”梁菁答得非常快。
    虽然她还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对眼前这个男人动心了，可她确实，她没有想要跟他怎么样的打算。
    毕竟，沐家跟梁家，水火不容。而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梁家人。
    况且，她也当着沐轻烟的面，承诺了，她已经报完了救命之恩，往后断然不会再跟他们沐家人有任何牵扯。
    她说一不二。
    “哦……”舒妙见她答得这么快，又不像说假话的样子，顿时兴致全消。
    沐之言的心情可就复杂了。
    在此之前，他的心一直飘着，飘得很高很高，时而兴奋，时而激动，时而又……
    总之，那种感觉，他以前从未体验过，十分复杂。
    可此刻，当他听到梁菁说，她对自己没意思，并没有看上自己的时候，他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了。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之前种种飘乎的感觉，皆是因为她，因为喜欢她，而心生欢喜。
    情之所至，不由自己。
    从前，他总是在书中看到那些美好动人的爱情，常常不能理解，可如今，当一个美好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终于明白书上有关爱情的真谛。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女子的感觉啊。
    虽然他的喜欢来得很快，甚至他都没有怎么了解过这个女子。可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书上不是说，一见钟情么。
    他这也算是一见钟情吧？
    中午时分，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小城，给马车喂食，自然也给他们每个人好好补补。
    一大桌人围坐一圈，点了菜，喝着菜，吃着小食。
    舒妙突然唠叨了一句：“三哥哥不是说让我们到前面的小城跟他汇合么？我们这都走了多少座小城了，怎么还没有看到他啊？”
    沐轻烟闻言，下意识地看了沐之言和梁菁一眼。
    呃。
    虽说她听了凤倾的建议，打算让事态顺其自然地发展，可这一听舒妙提到她三哥，一想到她三哥要是来了，梁菁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会不会崩溃。
    反正，如果换作她是梁菁，只怕是会承受不住啊。
    “是了，如今咱们行程过半了，三弟还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否发生什么事儿了。”沐之言眼中露出一丝担心。
    舒妙下意识地接话道：“三哥那么圆滑，像只花蝴蝶一样，向来只有他作弄别人的份儿，谁能捉弄得了他呀！二哥哥，你就别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