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不远的路程,却似乎总也跑不到头。
路上,冯浩打电话回所里,把情况大概讲了,让大家先准备好,等他们一回去就立即出发。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邪门,不出事就不出事,一出就是一连串,冯浩刚挂掉电话,车子熄火了。
“日!”万山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气恼地跳下车去检查。
冯浩也跟着下了车,帮他打着手电筒。
两人捣鼓了一阵子,车还没修好,所里又打来电话。
“山哥,你快回来,出大事了!”警员小常在电话里喊。
万山一惊,“出什么事了?”
那边直接断了线。
万山急得想杀人,原地转了两圈,飞起一脚把车门踹上,撒腿就往回跑。
“山哥,等等我。”冯浩赶紧跟上。
零下二十多度的寒夜,两人顶风跑出一身汗,一路跌跌撞撞,跑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回到派出所。
进了大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接待室亮着灯,却没有什么响动。
“咋回事儿呀山哥?”冯浩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常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你在这等着,我先过去看看。”万山说。
他也不确定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闯进去,拔出枪,慢慢靠近。
一直走到门口,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万山迟疑了一下,握紧枪,用脚尖推开门。
他闪身进了屋,还没适应明亮的灯光,一个花花的人影直冲过来。
“不许动!”万山的枪瞬间抵住那人的额头,下一秒,整个人僵成了石雕。
那人噗嗤一声笑,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
万山握枪的手垂下,大脑一片空白。
小常过来“缴”了他的枪,他也无动于衷,呼吸间全是久违的气息。
那清冽,那幽香,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抱着他脖子的手那么用力,差点没把他勒死,他喉咙哽得难受,酸胀的感觉直往眼眶冲。
该死的女人!
“傻啦?”
戏谑勾人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气流拂过耳垂,万山一激灵,回过神来。
他抬起手,生硬地扳开脖子上的那双手,大力把人推离了怀抱。
那人倒退几步才站稳,一身狼狈的形象映入他眼帘。
充满乡土气息的大花棉袄,沾满了污泥的裤腿,脚上趿拉着一双大棉拖,是他晚上起夜时穿的。
这身装扮,整个就是从屯子里跑出来的傻媳妇儿,从头到脚都傻透了,唯独那双眼睛,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在灯光的映衬下,勾魂摄魄。
万山感到一阵目眩。
“卧槽!”冯浩激动地冲进来,不由分说把人抱住,大声喊,“南导,你可吓死我了!”
小常几个站在旁边,面面相觑。
靠,这美女到底是山哥的还是耗子的?
南云咯咯地笑,手臂环过冯浩的背,回应他的拥抱,“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再次当面真真切切听到她的声音,冯浩不禁热泪盈眶,“哪有什么惊喜,你这是满满的惊吓呀大姐,你都不知道山哥吓成什么样……”
一只大手伸过来,硬生生把两人拆开了。
“抱够了没有?”万山黑着脸问,不知是问冯浩还是问南云。
“没有。”冯浩和南云异口同声。
万山的脸更黑了,抓起南云的手腕就往外走。
“你干嘛?”南云坠着身子不肯走。
“送你去机场!”万山说。
所有人都是一愣。
“干嘛呀山哥,人家才刚来,好歹也得住几天……”小常忍不住上前打圆场。
“你闭嘴,谎报军情的事我回头找你算!”万山喝止他,对南云冷冷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哪来的回哪去!”
“我不走。”南云被他拉得站不住,拽住冯浩的手借力,“别以为你黑个脸我就怕你,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走的。”
“不走也得走!”万山用力拖拽,连冯浩都被拖走了,冯浩赶紧抓住小常的手,小常又抓住另一个同事的手,另一同事又抓住另一个同事,几个人像拔河比赛一样往后坠着,才勉强和万山势均力敌。
万山回头看看那一长串,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要干嘛?”
“把嫂子留下!”小常脱口而出。
嫂子?
万山气得肝儿疼,“谁是你嫂子,这儿没你嫂子,撒手!”
几个人死拉着不松。
“山哥,你看看都几点了,就算要走也得等天亮吧,这个点,飞机也不飞呀!”冯浩说。
万山却一刻都不想等,多等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只有把她平平安安地送上飞机,他才能安心。
南云的手被万山攥得生疼,渐渐的火气也上来了,扬起空着的那只手甩了万山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把大家都打愣了。
“放开我!”南云冷声道,“我为了见你,坐了近七十个小时的车,日夜兼程九千里,说万水千山也不为过吧,好不容易从坏人手里逃掉,顶风冒雪找过来,你就这样对我是吗?”
万山松开手,张张嘴,没说话。
南云又说,“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之所以赶我走,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可是你忘了吗,从嘎洒机场初见,我们一起经历了多少危险,掉进暗河,被人追杀,飙车,卧底,泥石流,在悬崖边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怕过?”
“你不怕我怕。”万山缓缓道。
“你怕什么?”南云凌厉的目光盯着他,“怕我死,还是怕你自己死,如果是前者,你大可放心,我既然会来,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死可怕吗,我不觉得,相比死,我觉得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更可怕,我宁愿在爱里活一天,也不愿孤独地过一生,因为我认定了你,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万山沉默着,其他人也沉默着。
南云的话不但让他震撼,也同时震撼了所有人。
“你爱我吗?”南云上前一步,抓起他的手捂在他自己心口,“你摸着自己的心告诉我,你爱不爱我,只要你说不爱,我立马就走!”
万山微微颤抖,南云的话一字一句像狂风夹裹着冰雹打在他心头,这样的女人,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
他怎么可能不爱!
可是,“爱”字一旦说出口,就再无回转的余地,轰轰烈烈地爱一天和孤孤单单地过一生,他无法权衡到底哪个更有意义。
说到底,正是因为爱,所以才不敢赌。
“山哥!”
“山哥!”
同事们都在叫他。
“让嫂子留下吧,我们和你一起保护她!”
“一个个的,少特么给我起哄!”万山烦躁地抽出手,转身大步去了休息室,嘭的一声关上门。
“哎……”南云立刻要跟过去,被冯浩拉住。
“南导,你别急,让山哥先缓缓。”冯浩说,“他现在是抹不开面子,恼羞成怒了,你今天晚上先晾着他,跟我一起去我家洗洗澡换件衣裳,明天再说,好吧?”
南云有点不甘心就此离去。
小常也来劝,“是啊嫂子,山哥现在就好比别扭孩子,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明天我们给你支招,保证将他一举拿下。”
南云被他逗乐了,笑得眉眼弯弯,“行,就冲你这声嫂子,我先放过他。”
“哎,这就对了,嫂子真是明事理,爽气!”
几个人纷纷夸赞南云,南云消了气,跟着冯浩去了他家。
大伙走的时候也没和万山打招呼,万山蒙着头在屋里躺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外面没了动静,心里不由犯起嘀咕。
有心想出去看看,又觉得拉不下脸,贴在门上听了听,鸦雀无声的,连个喘气儿声都没有。
邪了门了,这帮家伙又出什么馊主意?
他烦躁地点了根烟,在屋里来回踱步,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烟烧到手才停下来。
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打开门出去了。
出来一看,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
跑到大门外看看,院子里也没人,大铁门都锁了。
这帮完蛋玩意儿,搞什么鬼?
他有点气急败坏,掏出手机给冯浩打电话,冯浩不接。
又打给小常他们,大家都不接。
嘿!这是合起伙来算计老子了!
万山气得没办法,关了门,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是南云。
她的大花棉袄,她冷冽倔强的眼神,她手碰触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难受。
她说我为了见你,坐了近七十个小时的车,日夜兼程九千里。
她说我宁愿在爱里活一天,也不愿孤独地过一生。
她说我认定了你,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她说……
万山越发烦躁,躺下又坐起,坐起又躺下,折腾到黎明时分才困极而眠,梦里都是南云质问他的声音,“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惺忪着睡眼打开门,南云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英姿飒爽地站在他面前,冲他挑眉一笑,“怎么样,好看吗?”
万山顿时睡意全无。
沃日!这是又出的什么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