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吓了一跳,忙把翻乱的一列书归整好,过去开门。
杜兰端了一托盘点心站在门外。
“是给我的吗?”南云问。
“是的,厨房刚出炉的。”杜兰说。
“谢谢。”
南云闪身让出路,杜兰端着托盘进去,放在茶几上,直起身子的时候,视线从书柜扫过。
“秀小姐,这些书你都翻过了?”
“啊?没有……”南云否认。
杜兰一言不发,走到书柜前稍一打量,动作麻利地把一些书重新调换了位置。
南云哑口无言。
她自认为已经把书放好了,没想到杜兰一眼就看出顺序上的偏差。
这得多好的眼力?
“秀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杜兰猝不及防地抛给她一个犀利的问题。
“我没找什么,就是顺便翻翻,没找到感兴趣的。”南云说。
杜兰显然不信,却没揭穿她,只是淡淡道,“这一架全是史记和经书类的,很少有女性会感兴趣。”
南云往书架看了一眼,果然如杜兰所说。
先前她只忙着找东西,根本没留意书名。
这个杜兰,貌似还挺有文化的样子。
南云笑了笑,说,“书太多了,不好找。”
“想看小说杂文的话,可以去那边书架找。”杜兰指了指另一面墙的书柜,说,“先生最近在学习论语,如果秀小姐没有特别想看的书,可以找来看一看,这样和先生交流起来也有共同语言。”
“……”南云更加对她刮目相看,感觉她不像一个普通的女佣,倒像是过去贵族人家聘请的女先生。
“好的,谢谢你的建议。”南云说,“我吃过午饭再来看。”
“现在离午饭还早,你可以先看着,开饭我来叫你。”杜兰提议。
南云觉得她怪怪的,心想她会不会是在故意试探我,还是想趁我找书的时候偷偷观察我?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眯一小会儿。”南云说,“反正也不是特别当紧的事,下午再来也没关系的。”
杜兰仿佛有点失望,没再勉强,淡淡道,“秀小姐自便。”
“我可以把这个端走吗?”南云指指点心。
“可以。”杜兰点点头。
“谢谢。”南云端着点心往外走,杜兰关上门,和她并肩而行。
“先生的论语有好几版,有的字体大,有的字体小,封面也不一样,秀小姐下午来的话,可以挑一挑。”杜兰说。
南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想要她看论语。
难道真的是为了让她和胡光宗有得聊?
南云很费解。
两人在玻璃走廊那里分开。
南云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杜兰的古怪,穿过走廊,拐进西楼,迎面碰到了玉芙蓉。
“好巧。”玉芙蓉说,“我正准备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南云问。
“聊天。”
“好啊,正好杜兰给了我一盘点心,一起来尝尝。”南云说。
“连杜兰那目中无人的也开始巴结你了吗?”玉芙蓉酸溜溜说道。
“可不是嘛!”南云打开房间,请她进屋,随后反锁了门,说,“所以你要快点想办法把我送走,不然你还得接着吃醋。”
“那天晚上,我以为你死定了。”玉芙蓉说。
“让你失望了。”南云说,“主角是不会死的。”
“你算什么主角?”玉芙蓉微怒。
“至少目前,我是这山庄的女主角。”南云笑着递了一块糕点给她。
玉芙蓉没有接,“我不吃甜食,会长胖,先生不喜欢胖的。”
“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南云讥讽道,“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值得。”玉芙蓉说,“先生值得所有女人为他死。”
真是中毒不轻,南云心想,不过她不打算点醒她。
有句话怎么说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玉芙蓉和这园子里的女人都一样,是自己麻痹自己,心甘情愿沉沦在胡光宗虚假的温柔乡。
“你有办法送我出去了吗?”南云问。
“两天后,我认识的一个人会来送果蔬,为了不引人注意,甄管家规定他每次都是夜里来,到时候我和他说一声,你坐他的车出去。”玉芙蓉说。
“可靠吗?”南云问,“一个送菜的,他敢冒这个险?”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听我的。”玉芙蓉说。
南云看了看她,“该不会是和你有一腿吧?”
“是的。”玉芙蓉说。
“……”南云哑然,随口一说就中了,这嘴真灵验。
玉芙蓉对胡光宗一往情深,居然会劈腿送菜的,是不甘寂寞红杏出墙,还是胡光宗强抢民女棒打鸳鸯?
南云没兴趣知道,她只想早点离开。
送走玉芙蓉,南云对着一盘点心发呆,想着下午到底要不要再去书房接着找?
那个杜兰神出鬼没的,又异常谨慎,她很担心会被她识破。
南云叹口气,咬了一口点心,忽然灵光一闪,杜兰反反复复强调要她看论语,到底什么意思,怎么越想越觉得有暗示的意味在里面呢?
论语里有什么?
难不成是帐册?
南云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腾一下站了起来。
杜兰绝对有问题!
她放下咬了一半的点心就往外跑,想要回书房看看那几本论语到底有什么不同。
手握在门把手上,她又冷静下来,心想这样是不是太心急了,如果杜兰真的在试探她,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算了,再等等吧!
胡光宗不在家,午饭比平时要简单很多,吃过午饭,南云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才又去了书房。
四周都静悄悄的,杜兰也不见踪影,书房门没锁,南云轻手轻脚开门进去,又把门反锁了。
反锁门其实更容易让人怀疑,但是这样可以在突发状况时有个缓冲的时间。
南云这回目的明确,直奔到放论语的书架前。
如杜兰所说,确实有七八个版本的论语,南云抽出一本翻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原样放回。
连着翻了四本都很正常,南云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想着也许杜兰就是单纯的想介绍她看书。
她有点放弃地抽出第五本,随意翻到中间,瞟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气。
这本封面为论语的书,里面实则是一个笔记本,页面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帐目。
南云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不只是因为找到了帐册,更因为杜兰。
杜兰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她极有可能已经洞察了他们的秘密,南云不禁毛骨悚然。
她哆哆嗦嗦地翻着帐册,用随身携带的隐形摄像头拍下来。
每一笔额度不同的交易记录背后,都是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尤其是和孟超杰的交易,不但是杀戮,还有动物制品加工,境内外走私,孟超杰利用自己野保会长的身份给胡光宗牵线搭桥,每介绍一笔生意,都有巨额回扣,合作者来自全国各地,其中也有东北人。
南云着重把孟超杰的那几页用手机拍了照,合上帐册,靠着书柜大喘气。
等到气喘均了,她仔仔细细把一切都恢复原样,悄悄离开了书房。
她很想把帐册直接偷走,可是万山和冯浩还没回来,即便偷走了,今天是不可能走掉的,万一胡光宗回来后发现帐册不见了,那就彻底完了。
走廊上依然很安静,杜兰还是不见踪影。
南云此时已经顾不上思考杜兰的事,回到自己的房间,抓紧时间把拍到的东西传给了接头人,然后坐卧不安地等着万山和冯浩回来。
黄昏的时候,胡光宗带着万山冯浩回来了,瞧着满面春风的样子,出行应该很顺利。
南云在门口迎接他们,胡光宗第一时间问,“秀儿,想我没有?”
“没有。”南云说,眼睛不自觉地瞟了万山一眼,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他说。
万山脸上淡淡的,心里却酸溜溜的,他讨厌死了这种无能为力。
胡光宗也不生气,揽着南云往大厅走,说,“知道你在家里闷,明天带你上山狩猎,好不好?”
“狩什么猎?”南云问。
“还记得咱们那天晚上碰到的金钱豹吗?”胡光宗比了一个巴掌,说,“今天有人出了这个数,要买一只豹子当宠物,我接单了。”
南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看走在旁边的万山。
万山面无表情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南云心想,胡光宗该不会让万山去参与狩猎吧,念头刚起,胡光宗就开口了,“大鹏,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起去。”
“他伤还没好。”南云脱口而出,又怕胡光宗怀疑,赶紧说,“那天晚上咱们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是真的金钱豹,再说了,那是个大活物,满山游荡的,不可能还在那里等着。”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办法。”胡光宗说,“虽然那天没看清,但是从它的体型,速度和力量,十之八.九是没错的。”
“哦。”南云虚应一声,心里七上八下的,为那只金钱豹担忧。
夜里,南云冒险溜去了万山的房间。
万山和冯浩还没睡,南云没时间废话,直接把找到帐册的事说了。
两人大喜。
“正好明天胡光宗要带咱们上山,到时候就可以趁机溜掉,回版纳交差了。”冯浩兴奋地说。
这不见天日的日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万山也很高兴,不过相比冯浩,他又多了一分谨慎。
“今天晚上一定要小心,那个杜兰现在不知是敌是友,如果今晚平平安安过去,就说明她没向胡光宗告密,反之,咱们今晚就有危险了。”
“我现在比较偏向于她是友军。”南云说,“不然她大可以在胡光宗一回来就揭穿我们。”
“对,我也觉得是。”冯浩说,“没准她也是哪个部门派来的卧底。”
“总之今晚多加小心,如果没出事,明天进山后,咱们不要分散,找机会逃走。”万山说。
“行,那我先回去了。”南云说。
万山送她到门口,再三嘱咐道,“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不要睡太死,耳机我戴着呢,有事叫我。”
“知道了。”南云伸手去拉门,手机忽然振了两声,南云掏出来一看,是接头人发来的信息。
信息大意是说照片和视频不足以做为立案的依据,让他们务必想办法拿到原件。
三个人顿时傻眼了。
这个时候再去书房是不可能的,明天一早又要上山,哪有时间去拿帐册。
而且这样一来,明天想借狩猎逃掉的计划也行不通了。
“怎么办?”南云泄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