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与刘季交往时间不长,可是刘季几次表现出的心思缜密,让他颇为佩服,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奇怪的信服。
想法最复杂的还要说是郭老四,郭老四脑子里转出了无数个念头,警惕心大盛。他把刘季归类到了扮猪吃老虎的一类,竟然有几分怀疑他是否真是大珩堪舆一派,算出了成陵的秘密在自己手里,所以才故意进了圈套,想引自己上钩。
几个人各怀心思,刘季既然想不出个头绪,干脆就回过神来,当看到只有常盛微笑地看着自己、郭老四则两只眼珠不停地乱转时,刘季一笑说:“各位,到底这是个故事,还是真有这事情,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不过我们当下的事情是要找出通道从这里出去,不然,就算成吉思汗陵的秘密放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没有机会去拿了!”
传说中,大神通者能一粒沙见三千世界,可是那毕竟只是传说。郭老四说:“高台上除了这个假稻田以外没有任何线索,可见通道的秘密一定在这方寸之地里面。”
说着,他带头走到坑边,双手扶着地,慢慢探一只脚下去,踩在了那绿色的稻田上,只觉得脚下一冷,整个人似乎堕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手脚乱舞地挣扎了五六分钟,才觉得自己的脚踩在了实地上面。
鼻子里嗅到的是水稻的清香,微风吹过,稻田里的水稻如同绿色的波浪一样起伏,沙沙作响,好一派田园风光,真让人心旷神怡。郭老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脚下的水稻,稻苗已经长得高过了脚踝,没脚的水里,还有泥鳅游过,快速地钻到了田中的淤泥里。
再向四周看去,这片稻田足有百亩之大,一眼看去都望不到边际。稻田的地垄边上还有绿叶婆娑的大树,只是没人在树下乘凉或者在田中耕种。
刹那间,他眼前一花,忽然这空无一人的稻田里出现了几个黑点,然后黑点蔓延开来,逐渐增多,几分钟后,在郭老四眼前十几米的地方,竟多出了几个奇特的稻草人来。郭老四看着这些稻草人颇为眼熟,身上穿着的都是明朝的官服,他原本宁静的心里顿时起了波涛,仔细一想,才如同从梦中醒转一样,想起了自己刚刚明明是在徐家墓地里的高台之上,这稻田,不正是棺材下面那方寸之地?
回忆起了前事,郭老四心里一凛。自己不过脚踏稻田试探虚实,谁知道竟然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是自己缩小了,还是稻田变大了,或者是那稻田模型就是一个通道的陷阱,自己一脚踩下去,跌落了进来?
看这地方茫茫百亩左右,自己想要走完,也要一天多的时间。浪费了时间倒没什么,要是找不到线索,恐怕自己就要被活活地困死在这里了。
念头到此,郭老四竟然隐隐有些想刘季等人。自从进到墓地以来,虽然刘季表现出的不像个土行的老手,可是每到关键时刻都会想出脱身的主意来,这也是自己一直怀疑他扮猪吃老虎的原因。现在到了这个地步,要是能看到他在,也好有个商量,甚至常盛在也可以,这小子虽然对自己不敬,可是天生胆大豪勇,在这个时候倒也是壮胆的“利器”。想自己做土行大半生的时间,大多时候都是孤身行动,可是现在看来,还是搭伴而行来得更好,不但多了个商量的对象,在这地方也不至于感到寂寞孤单。
一只喜鹊从郭老四头顶扑棱着翅膀飞过,郭老四看了看方向,没有星月,也不知道该向哪里走的好。他只好决定到田地边上的树木那里去,准备在树干上先刻个记号,免得自己绕来转去,最终白白地兜圈子。
走出百米左右,郭老四感觉到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徐克直挺挺地趴在地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落了下来,浑身湿透地侧着头,趴在水里一动不动。
郭老四弯腰下去,伸手在徐克鼻子边上探了探,还有微弱的呼吸。他伸手把徐克拉着翻过身来,然后蹲下去,用大拇指狠掐他的人中,直到快要掐出血来,徐克喉咙里才发出“咯咯”的声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是郭老四,他忽然狞笑起来说:“值了,值了,就算是死在这里我也值了。”这话让郭老四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不过心念一转,也大概知道了他说的事情可能与刘季有关,心里不知怎么,竟然隐隐有些害怕起这个人来。
徐克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里变成了恐慌的表情。他虽然口上说已萌死志,但是心里还对逃生有着一线的希望,毕竟家里还有老婆幼子放不下。
看他这个表情,郭老四也觉得有异,回头看,才发现在不远处的稻草人忽然活动了起来。它有些机械地挣扎扭动着自己的手臂,挣脱了捆绑着自己的绳索,从木头十字上竟然姿态怪异地走了下来,走路走得颇为生涩,似乎是没有上油的机械一样,关节部位还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它身上是紫红色官服,上面是青天红日海底蓝的图案,看得出这是个文官。那袍子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被风蚀得腐朽不堪,随着这一动,官服片片破碎,露出了干瘪的身体。上面血管纠集,肌肉之间有丝丝的黏液连接,竟然没有皮肤;脸上,那双没了眼皮阻挡的眼珠颤颤巍巍,终于在将要靠近郭老四和徐克的时候,啪嗒一声掉落了下来,正滚在他们的脚下。
两个人心胆俱裂,徐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起来,一拉郭老四,撒腿就跑。这一起身才发现,四周里那些稻草人全都活动起来了,像是有组织似的慢慢地靠拢过来,像是要把两个人围在中间一般。
那些人都是皮肤全无,看上去让人齿冷。有些尸体走了几步,大概是关节的筋骨过于风化,干脆双腿一折,小腿脱落在地,或者只有一根筋连着,拖在地上,它也没有感觉,只是机械地围拢过来。
徐克看到这里,干脆把眼睛一闭,知道这东西必然有什么厉害之处。郭老四把电棒拿在手里,心里却是发虚,这一路之上使用的次数已经不少,估计最多再用一次,这电棒也只能当个橡胶棍子使用了。
常盛拉着刘季,正在对着稻田里忽然出现的一个青色的石头八卦发呆。郭老四探下去一条腿试探的时候,那稻田就起了烟雾,两个人都警惕起来,看着会有什么异变。眨眼的工夫,郭老四却已经消失不见了,正诧异的时候,身后的徐克奸笑着用力把两个人推了下去,自己也因为用力过度,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地掉了下去。
见到了这种异常情况,刘季倒是不慌,常盛摸摸头问:“这是我们变小了,还是……”刘季笑了笑,这个是堪舆风水上常用的幻形之境,有人家点了好的龙脉,就会使用这阵势把那龙脉隐藏起来,只要有人触到了幻境的范围,就会引发阵势,在范围之内的人都要被罩在阵中,若是不懂破解,就会奔波至死。
刘季虽然年幼不甚好学,但这破解幻境的法门却是没有遗漏,掐指一算,已经依靠地气定了南北。
幻阵当中,眼前一些都可能是虚假的。要定方位只能靠地气确认,比如南方属火,南明离火之气必盛,地气燥而郁热。只要算对了,对这地气有了感觉,方向是万万不会错的。
认定了方位,这阵势就已经破了大半。幻阵的命脉在于阵眼,一般在那中央之位的地下。定了南北,推算出方位距离,就是由各个方向到中央的距离,只用闭着眼睛到那中央地上,找出阵眼就可以破阵而出。
“这个就是阵眼?”常盛看着那个石八卦问。刘季点了点头,伸手去抓那块八卦石。没想到,任凭他如何用力,那块放在地上的八卦石都纹丝不动,身边的常盛看出了古怪,也伸手去抓了那八卦石的边缘,一起用力,结果还是照旧。
刘季收回手来,把手指放进嘴中,咬出了鲜血,滴在八卦上面。他心想,不知道是谁布置了这么一个狠毒的幻阵,这阵叫做血誓幻阵,布阵之人布置的时候已经下了血誓阵形发动,不见血而不回,摆明了是想要入阵人的性命。
埋怨过后,刘季自己都觉得好笑,这墓地看守,对来犯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自己的埋怨,倒也算是错怪人家了。
血流到八卦上面,如同雪入熔炉,片刻消失无踪,常盛轻轻一拿,把那八卦拿在了手中。从那八卦下面的地面上,顿时喷出了丝丝缕缕的烟雾来,刘季一手用血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孔,一手拉过常盛,把血也抹在了他的鼻孔里面。
这是摆阵人最后的杀招,有懂行的人找到了阵眼,取走后还安排了毒烟。不过这血誓毒烟只用血就能避开。要是不懂其中的关节,就算你戴上了最新的防毒面具,也照旧抵挡不住这毒烟的侵袭。
烟雾散尽,刘季和常盛看到自己依旧在高台之上,那郭老四也半倚在高台上,想是中了毒烟昏迷了过去。徐克眼睛泛红,那群怪物在靠近他们之前,忽然消失,接着起了烟雾,郭老四吸了几口就昏死过去,自己虽然掩了鼻子,可是现在也是浑身酥软。
看到刘季安然无恙,他抽出了郭老四的电棒,蹒跚地过去狠狠照着刘季的头上敲了过去。这一下力气颇大,刘季再也坚持不住,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向地上滑落。没等常盛的拳头落下,徐克的意识也就模糊了起来。
高台之上,只剩余常盛一个人是清醒的。常盛左右看看,想去扶起刘季,却感到这刹那,整个高台下面似乎遇到了火山喷发,或者是有什么怪兽要从下面土地里出来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发现自己似乎在快速下坠。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时间,高台猛地一震,再看四周,已经全然不是刚才的那种模样。
高台像电梯一样,但又无任何的牵引,落在了一个大小与它相符的四面墙壁之中,成了这个屋子的地面。四面的墙壁用白垩刷得洁白无瑕,只在正前面挨着墙壁的地方,摆着一张硬黄花梨木的长条桌案,条案上摆着一个白玉的香炉,炉子里看似有淡青色的半固体微微颤动,在那半固体上面插着三根信香,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那香明灭闪烁,显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
在条案后的墙壁上,挂着两张一人多高的画像,用红木的框悬挂在那里,后面衬的是洒金的裱纸。
画像上,一个人一身狮子吞口掐金甲,手里拿着虎头帅印和一杆令旗,显得威风凛凛,而另外一张画像上画的是一个布衣的中年人,凤眉狭眼,飘然出尘,宽大的袖子双手合起,似乎眺望着远处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