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的微笑温和清朗,“秦某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不如这样,我可以出资让凤凰楼扩大规模……”
慕容辞眼波流转,讥诮地冷笑,“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扩大规模不一定能赚得更多,凡事有利有弊。再者,我家里金山银山多的是,若要扩大规模何须用别人的钱财?”
“容公子,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秦公子,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再明白不过。强买强卖不成,若你想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干扰凤凰楼的日常营业,那你就试试看。”
“你误会了,我怎么会那样做呢?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初来乍到,怎敢挑衅?”秦公子疏朗道,颇有几分光明磊落的意气,“既然容公子不愿意,秦某自当不强人所难。”
“如此最好。”慕容辞冷言冷语。
“容公子,秦某在这儿没什么朋友,秦某觉得你性情直爽、快人快语,甚合秦某的脾性,不知可否与你结为朋友?”他求人的姿态丝毫没有难堪、低声下气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磊落、真诚。
“很抱歉,我这人不喜结交朋友。”
“容公子真是特立独行。”
她站起身,语声清寒,“我还有要事,恕不奉陪,秦公子自便。”
秦公子道:“虽然容公子戴着面具,不过我总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有几分相似。”
慕容辞心神大震,不过面具遮掩了她的表情,她冷笑,“方才你不是说你没什么朋友吗?”
说罢,她径自离去。
秦公子目送她走远,灰蓝色眼眸纯净得纤尘不染,却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妖艳气息弥漫开来。
他唇角微勾,噙着的一丝微笑神秘而意味深长。
慕容辞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他走了才离开凤凰楼,还特别注意是否被人跟踪。
天下第一庄内堂,她把这件事告诉容湛,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在查秦公子,他竟然找上凤凰楼。他为什么要买凤凰楼?”
容湛搁下茶盏,啪的一声打开素扇,“应该是凑巧。或许他正愁着有钱财没处花,想在京城大展拳脚,看上凤凰楼也不出奇。”
“我总觉得这事儿太巧了。”
“你觉得他早已知道你的身份和底细,故意提出要买凤凰楼?”
“就算如此,他知道我不会卖凤凰楼的,又为什么这么做?”
“这么看来,秦公子对庄主颇为了解,甚至对庄主很感兴趣。他去凤凰楼或许是想见到庄主……”
慕容辞忽然想起慕容彧说过的话:秦公子结交你,或许不是偶然。
顷刻间,她脊背生寒。
她和秦公子第一次偶遇,不是偶然,那么他对她相当的了解,并且刻意接近她。那么,他有什么企图?
容湛叫了几声“庄主”,她都没有回应,直至他在她面前啪的一声打开素扇,她才回过神来。
“庄主,你在想什么?”他见庄主面色不太好,连忙宽慰,“其实方才我只是瞎说的,你别当真。”
“不,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秦公子这人太神秘了,你吩咐下去,把人盯紧一点,有消息速速传给我。”慕容辞站起身,匆匆往外走。
“庄主,路上当心。”容湛扬声道,尔后招来两个下属,吩咐他们暗中保护庄主。
……
慕容辞行色匆匆地回宫,赶往上书房,可是在半途改变了主意:还是不要跟慕容彧说。
他对秦公子的印象不太好,她说了只会平白招惹他。
真是昏头了,她居然想着告诉他!
她生自己的气,气哼哼地掉头回东宫,却看见他从存墨阁的方向走来。她立即加快步伐火速逃离,却也知道被他逮到了,逃掉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果不其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殿下,陪本王上城楼。”
她止步,上城楼做什么?这儿离宫门城楼还挺远的呢。
慕容彧走到她面前,低沉道:“走吧。”
倘若不跟他走,慕容辞不知道他会在这没有任何遮蔽的宫道做出什么举动,只得跟他走。
一路无言。
宫门城楼上有戍兵,他挥手让他们退下,于是偌大的城楼只剩下他们二人。
“有事就快说吧。”
好久没上城楼,慕容辞顿时觉得心境宽阔起来。
城楼厚重巍峨,象征着皇宫的气势与森严。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皇宫,也可以俯瞰整个京城。
宫内殿宇连绵起伏,宫外民居鳞次栉比,截然不同的世界,截然不同的观感。
看着看着,一股异样的激荡情绪油然而生。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熔金,西天绚烂的晚霞犹如一条晴灿璀璨的长河,气象万千,万千霞光熏染了整个人间,把人间装点得那么美好。长风猎猎,冷意入袖,掠起他们的鬓发少许,掠起他们的广袂飞扬。
他们并肩而立,沐浴在橘红色的霞光里,远远地望去,那么的渺小。
然而,正是这一男一女,掌控了宫内宫外的两个世界。
乌发与广袂齐飞,他们的目光也在落日余晖里望向遥远的天际。
“有事跟本宫说?”
慕容辞终究开口,方才她很享受片刻的宁静与冷风的吹拂,只是忽然有点慌,没来由的。
慕容彧负手而立,“你去凤凰楼了?”
她心神一凛,眉目立即浮现一缕寒意,“你派人跟踪本宫?”
“我只想暗中保护你。”
“本宫不希望有下一次!”
“秦公子去凤凰楼做什么?”
“他要买凤凰楼,被本宫打发了。”慕容辞越想越气,他掌握了她的行踪,那相当于半条命被他捏在手里。
“秦公子这么做,是一步步地试探你。那日我没有跟你说,或许他早已知道你的身份,因此有意接近你。”慕容彧的深眸闪着冷酷的厉芒,在血红的余晖里寒如利刃。
她全身一震,寒气从脚底升起,不由自主地看他,“他……为什么接近本宫?”
他也转头看她,幽深的眸子没有了寒凉,只有灼热的火种,“秦公子身份未明,我也不知他有何企图。不过,必有阴谋。”
静默半晌,她开口分析:“秦公子优雅清贵,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穿戴看着平常,但质地上乘,出身必定非富即贵。他钱财不缺,自称周游诸国做买卖,身上却没有半分铜臭气,走在人群里,是万众瞩目的那类人。他极有可能是西秦国人,睿智神秘,可能是西秦国贵族……”
慕容彧看着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不掩赞赏,“接着说。”
“他不可能是东楚国或南越国人,因为从他的面相与身形来看,更像西秦国人。他武功高强,轻功尤佳,应该是自幼习武。他拥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眸,天生异相者必定非池中之物……”
“或许我们高估了他的身份。”
“你有什么想法?”
“西秦国皇族中人,没有人天生异相,也没有人拥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眸。”他笃定道。
慕容辞相信他刺探诸国消息的本事,也相信容湛的经营,“西秦国宗室呢?”
慕容彧眸色沉凉,“没有。”
她蹙眉寻思,这么看来,秦公子不是西秦国皇室、宗室?那么,他又是何方神圣?
他眼里的火种即将燃爆,“秦公子的底细我会查个水落石出,这阵子你出入当心点儿。”
唔,他会派无影暗中保护她的。
她没有说话,被人算计的感觉太不好了,被人算计而且她知道了却猜不出那人想要如何算计她的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慕容彧抬手轻抚她冷凉的额头和脸腮,她猛地一颤,连忙后退。
然而,他已经抢先一步,把她逼到城垛,目光灼热如烈焰,似要喷出来将她一起燃烧。
“本宫先行一步……”慕容辞心里乱糟糟的,试图推开他按在城垛上圈住她的手臂。
“阿辞,你看看。”他转过她的身,面对幅员辽阔的京城与更加广袤的郊野、群山,他的大手放在她双肩上,低沉道,“闭上眼,屏息静气,你会听见你想听见的声音。”
“听见什么?”
“嘘……”
她无奈地阖眸,只听见长风掠过的轻微声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街市传来的隐隐嘈杂声,听见……
慕容彧从身后搂住她,她惊慌地睁眸、挣扎,“你放开……”
他再次蛊惑道:“用心去看,就能看见你想看见的一切。”
慕容辞无语地翻白眼,却也按照他说的那样,用心地看。
心沉静下来,眼前的景象依然如旧,不过心境悄然发生改变,看见的也随之改变。
她好像看见繁荣热闹、车水马龙的街市,仿佛看见江山如画、山峦河流、原野城郭,好像看见大燕国锦绣山河的未来……
“看见了什么?”他沉哑的声音响在耳畔。
“本宫走了。”
她从冥想里回神,转过身推开他,却被他按在城垛上。
慕容彧扣住她的后脑,痴狂地吻她的柔唇。
慕容辞疯了,激烈地反抗,“这是城楼,会被人看见的……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