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春天来得很晚,即使已经是正月末了,依然很冷。
但终归是立了春的时节了,城外野地里,积雪都已融化。蒿子、荠菜等野菜,也已偷偷露出了嫩芽。
正月二十五这天,北京城外城的正南门永定门外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很普通,赶车的车夫也很普通,跟随马车而行的,是两个骑马的汉子。
“头儿,咱们终于到北京了。”车夫抬头望着永定门的上方那三个大字,一脸欣喜的说道。
马车左侧那骑士也是一脸喜色:“走了整整十四天啊,终于回来了!”
“头儿,咱们是先各回各家,还是先去见谷公公?”马车右侧的骑士问道。
“怎么,你个夯货想婆娘了?那也得先忍一忍,咱们先去见谷公公。这是规矩!”左侧那骑士笑骂道。
“好,进城!”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轮子吱扭吱扭的响着,像演奏着欢快的乐曲似的,驶向了永定门。
“站住!接受盘查!”一个守城门的士兵抬手拦下了马车。
车夫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丢向这名士兵。
那士兵接住牌子一看,连忙上前几步,双手将牌子归还,并赔笑道:“几位爷,快请进城!”
为什么一块牌子就让这士兵前倨后恭呢?原来,那块牌子乃是西厂的腰牌。而这三个人,正是自金陵而来的张斌等人。
张斌他们入城后,就直奔西缉事厂。
西缉事厂乃是张斌等人的老巢,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中一样。一班故旧相见,自有一番寒暄。
不巧的是,谷大用并不在西厂,而是在皇宫。一个西厂的官吏,自告奋勇入宫,去向谷大用禀报张斌等三人回来的消息。
而此时,谷大用正陪着皇帝朱厚照,在御花园中钓鱼呢。一同伴驾的,还有张永、刘瑾、高凤、马永成四人。
朱厚照坐在池塘边,神神在在的手擎鱼竿,双眼紧盯着水面上的浮子。五个太监在朱厚照身后及两侧站立,也聚精会神的盯着浮子。
“怎么回事,朕都坐了半天了,却没有一条鱼咬钩!”朱厚照失去了耐心,不悦的说道。
皇上不高兴,当奴才的自然要想法劝慰。刘瑾眼珠咕噜噜一转,立刻说道:“皇上,这个时节水还有些凉,鱼儿不活跃也是正常的。”
“嗯,有道理!”朱厚照点了点头,可立刻又皱起了眉头:“说来也怪,朕从小到大,就没钓到过一条鱼。”
“呃……这个……”刘瑾这下想不出话安慰朱厚照了。
谷大用却一下抓住了时节,忙说道:“皇上,您忘了去年咱们去金陵时,在城外的秦淮河上兰姑娘对您说的话了,‘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
“哈哈哈哈,朕倒真忘了这一出了!”朱厚照大笑。
刘瑾见被谷大用抢了风头,立刻开动脑筋,想再说点什么,压倒谷大用。可还没等他想到合适的马屁话呢,朱厚照却扭头看向谷大用:“老谷啊,你这一提,朕倒想起秋香和兰姑娘了。这两个姐姐也真是的,过年了,连封信都不给朕写一封。”
“皇上,金陵到北京路途遥远,说不定秋香姑娘和兰姑娘给您写的信,正在路上呢。”朱厚照身后的张永连忙打圆场。
“但愿吧。”朱厚照淡淡的说道。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响起脚步声,几个人回头一看,一个身穿西厂千户衣着的人,正往这边走来。
谷大用一见那人,立刻皱起了眉头。手下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入宫,别是西厂出了什么要紧事吧?
“皇上,老奴暂且告退一下。”谷大用忙向朱厚照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谷大用就迎着那个西厂千户走去。
“不懂规矩!不知道杂家在伴驾么,你这个时候来寻杂家,所为何事?”谷大用拦下那个千户,一脸不悦的问道。
“公公,张斌回来了。”
“张斌?哪个张斌?”谷大用一时失神。
“就是您留在金陵的张斌啊,他们来了三个人,还拉了一车东西。说是金陵那边送给您和皇上的礼物。”
谷大用一拍脑门:“原来是他们啊!来得真巧,皇上刚才还在念叨金陵城的事呢!”
谷大用急忙转身,一溜小跑回到朱厚照身边:“皇上,好消息啊,金陵那边来人了!”
“可是秋香和兰姐姐派来的?”朱厚照的眼神亮了。
“正是!他们还拉来了一车东西,说是秋香姑娘和兰姑娘送给您的新年礼物。”
“哈哈哈,太好了!快宣金陵来的人到这儿见朕!”朱厚照大笑,“对了,把那车礼物也一块儿拉过来。”
“老奴这便去安排。”
谷大用与那个前来报信的千户离了皇宫,回到了西厂。
西厂的衙门就在皇宫的西门西安门之外,工夫不大,谷大用就见到了张斌等人。
叙礼过后,谷大用直接告诉张斌:“皇上着急见你们,快随杂家进宫!”
张斌等三人大喜。
“对了,把那辆马车也拉上。”谷大用又提醒道。
“公公,马车里的东西,秋香姑娘叮嘱说有您和张永公公的一些,要不要先取出来?”张斌一边解释,一边请示。
谷大用一摆手:“取个球!全拉到皇上那儿去,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老张那里,自有杂家替你们开脱。”
一刻钟之后,朱厚照就见到了张斌他们,还有那一马车礼物。
朱厚照没有急着看那些礼物,而是先看起了秋香和兰芝若联名写给他的信。
“哈哈哈,当初朕在金陵开买卖,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没想到,秋香还真替朕赚了大钱了!”看完了信,朱厚照大笑起来。
底下还在跪着的张斌连忙说道:“皇上,萃芳阁去年的盈利,秋香姑娘已经换成了银票,让臣带了过来。”
说完,张斌就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和一页账单,双手高举,再道:“这是一千两的银票,还有去年的账单,请皇上查收!”
一听张斌说出盈利的数字,除了谷大用之外,其余陪伴朱厚照的那几个太监,都惊得两眼大瞪。
一千两银子,在这几位眼里,算不上大数目,可这几位也都知道,朱厚照去年是什么时候到金陵的。算下来,留给萃芳阁营业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就给皇上赚到了一千两银子,这来钱的速度也太快了!
朱厚照一挥手:“账单朕就不看了。那一千两银子,朕也不稀罕……不,这是朕自己开的买卖赚的钱,快给朕拿过来暖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