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金陵城正南门,沿官道行约十里,再东行约五里,有一处山坡,因山坡上遍植梅树,还有数不清的桃树、杏树、李子树、梨树等果树,因此这个山坡被当地人命名为“梅果坡”。
梅果坡的景色极美。春天,红的桃花、白的杏花、李子花、梨花争相竞放;夏秋两季,则有一茬茬的果子挂满枝头;而到了冬天,梅花映雪绽放,也是美不胜收。
一条小溪从梅李坡西北流过。春天,东南风起时,梅李坡上无数的落花被吹入小溪中,随水流而下,异常美丽。这条小溪因此得名“飘花溪”。
梅果坡下,飘花溪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城里的富贵人家在此置地建起了别院。闲暇时,一家人搬来居住散心。一家如此,其后便有更多家跟从。城里的富贵人家,很多都在梅李坡下建别院。一来二去,此处竟形成了一个村落的模样。有好事之人便给这个村落起了个名字,叫做“富闲村”。这名字倒也贴切的很,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钱有闲的嘛。
富闲村不同于别的乡村。别的乡村,住宅多显寒酸,看得过眼的住宅,一个村子里也没有几栋。而且,别的乡村的门户,都是一家紧挨着一家。但富闲村不同,富闲村的住宅,全是精心建造的小院。虽然都不大,但却都十分精美,每一栋都自成一格,几乎没有重样的。而且,富闲村的住宅,也都不挨在一起,而是散落各处。住宅与住宅之间,都植有树木花圃。村子里的道路,也都是青石板铺就的宽敞路。
简而言之,富闲村就是古代的高档花园别墅区。华文为柳蝶衣建造的院子,就位于富闲村的最北边。
因为刚刚落成不久,这处小院周围还没来得及打理。不但没有树木花圃,有些地方,甚至还留有掘土施工的痕迹。以至于,让这处小院显得非常突兀。
快交午时许,华文的“迎亲”队伍到达了富闲村,很快就停在了那处小院门前。
见到华文到来,一个看门的家丁立即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华文下了马车,走到那顶小娇前,亲手打起了轿帘,对里面的柳蝶衣说道:“蝶衣姑娘,咱们到家了。”
柳蝶衣轻迈莲步,款款走出轿子。小翠和小芳两个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柳蝶衣。
华文走在最前面,引着众人进了小院。
随后,跟随华文一起去迎亲的那些人便忙碌了起来。有的去了厨房做饭,有的忙着烧火煮茶。
华文和柳蝶衣进入了正房。小翠和小蝶扶着柳蝶衣坐下。
“蝶衣姑娘,把盖头摘了吧。”华文大咧咧的坐到了主位上。
“难道不是该由华公子亲手给奴家摘掉盖头吗?”柳蝶衣含羞带怯的声音从盖头底下传出。
“咳咳……”华文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个……咱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蝶衣姑娘也清楚的很。又不是真的娶亲,这些东西就别计较了。”
柳蝶衣有些失落了。但她又一想,华文说得也没错,自己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小妾,充其量就是他养在外面的一个姘头罢了。这样也好,自己自在一些。
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柳蝶衣便取下了盖头。
盖头一拿下来,华文当即看直言了。今日的柳蝶衣实在太漂亮了!
你看她,秀发高挽,娥眉如黛,粉面如花。尤其是在大红色衣裙的映照下,那张本就迷死个人的脸孔,更显得白里透红,如桃花一般娇艳欲滴。
下意识的,华文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了柳蝶衣跟前,伸出手就摸向柳蝶衣的脸蛋。
柳蝶衣见到华文如此急色,不由得喜上心头。她假装羞怯的低下了头。
就在华文的手要触及柳蝶衣的脸蛋时,忽然,那个看门的家丁急匆匆的进入了正房。
“公子爷,外面来了个老头,说是你爹,喊着要见您呢!”
“啊?!”华文一下惊呆了。柳蝶衣也惊得一脸呆愣。
这个小院中的人,都是华文在前段时间花钱雇来的,是以,他们都不认识华太师。
“那老头什么模样?”华文回过神,立刻问那名家丁。
“逆子,你自己看看老夫长什么模样!”
门外,华观一声怒喝,满面寒霜的现身了。他身后,站着秋香和兰芷若,还有华观的那名书童雨墨。
“爹,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华文见到华观,紧张的嘴唇都打哆嗦了。
柳蝶衣是认识华观的,她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起身给华观行礼:“民女拜见太师!”
太师?
房中那两个丫鬟和那名家丁一听柳蝶衣的话,顿时傻眼了,连给华观行礼都忘记了。
华观此时也不去管那些下人了,他望向柳蝶衣,说话的语气和缓了一些:“柳姑娘请起!”
柳蝶衣站了起来,偷偷望向华观身后的秋香和兰芷若,眼神中满是愤恨之色。她已经认定,是秋香和兰芷若带华观来此,故意搅合她的好事。
“秋香姑娘、兰姑娘,你们先陪柳姑娘去别的房间聊聊天。老夫有话要问这个逆子。”华观转过身,对秋香和兰芷若说道。
柳蝶衣很识趣的跟随秋香和兰芷若出了正房,同时也带走了那几个下人。
房间中,就只剩下华观和华文父子两人了。
华观坐到了主位上,华文却不敢就坐,心虚的低着头,站在了华观面前。
“说说吧,你今日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华观冷着脸问华文。
华文心思电转,琢磨着应对之言。
“啪——”华观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
“那个……父亲容禀。其实今日之事……乃是……乃是……孩儿替宁王爷办的。”华文硬着头皮,说出了实话。
“宁王爷?!”华观愣住了。
“宁王爷来金陵那会儿,曾与孩儿去过红‘袖’招。他对柳蝶衣姑娘分外喜欢,却碍于身份不能亲自出面为柳姑娘赎身,这才托付孩儿,替他操办此事的。”华文进一步解释道。
“此言当真?”华观的语气和缓了一些。
“父亲若不相信,写封书信去南昌,问一下宁王便是。”
华观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这栋宅子,也是宁王出钱建造的?”
“自然是了。”华文这会儿却不敢说实话了。“父亲不会是怀疑是我出钱建的这栋宅子吧?我可没这么多钱!”
“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花钱大手大脚,你的月例银子根本就不够。还不是你母亲对你太过娇宠,你但有所求,她连问都不问你的银子使项,就直接取钱给你!”华观没好气道。
“那个……嘿嘿,母亲是私下给过我一些钱。但孩儿替柳姑娘赎身的钱,还有建造这栋宅子的钱,的确是宁王临走前留给我的。”
华观又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此事既然牵扯到了宁王,我便不跟计较了。只是……柳姑娘可知道事情的原委?你又打算如何安置她?”
“这个……柳姑娘尚不知道事情原委。等找个机会,孩儿自会向她说明一切。”华文说道,“暂时,就让柳姑娘先住在此处。宁王爷留下的钱财,足够她支用一年半载的了。等孩儿写封信请示下宁王爷,再择个时机,或将柳姑娘送入宁王爷设在金陵的别院,或派人送她去南昌。”
华观沉思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有句话,老夫不得不提醒你。宁王爷乃是藩王,朝臣与藩王结交乃是大忌。你虽然不是官员,但老夫却是当朝太师。你与宁王结交,若有心人看在眼里,说不定会就此参老夫一本。就算不会如此,可此事就是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老夫正打算豁出这张老脸托些关系,举荐你出仕为官。今后,你再不可像以往那样,净干些不入流的事情了。”
“孩儿谨记父亲之言!”华文恭敬的朝华观拱手施礼。
“柳姑娘之事,你尽快办妥。今后,也少与宁王接触。”
华观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华文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跟在了华观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