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幼儿园的学生基本已经全部离校,办了托管的学生也去了手工区做作业,司琪因为接手了明年参加比赛的工作,所以她就不再负责托管,兴趣班也由其它班的老师负责,如今她除了正常上课,就只需要负责排练参赛舞蹈,工作量骤然减少了大半,几乎让她有点不习惯了。
从办公室出来,她直接去了六楼的兴趣班,提前把司小俊和朱元元领了出来。
“妈咪,元元刚才说周六要请我去看电影,我可以去吗?”司小俊牵着她的手,边走边仰着小脑袋问。
朱元元也忙说:“司老师,我舅舅周六要带我去看电影,我一个人会很无聊的,可以不可以让小俊陪我?”
司小俊也晃了晃妈咪的手,小小声的请求:“妈咪,是个特别好看的动画片要上映了,我想跟元元一起去看,好不好嘛?”
周六,她刚好要陪时靖去爬凤台山,莫闻澜带朱元元和司小俊去看电影,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行,不过你们出去玩儿,一定要听元元舅舅的话,不能顺便乱跑,看电影的时候也不能讲话,不能影响别人看电影,知道吗?”司琪迅速做出了决定。
朱元元和司小俊兴奋的击掌,异口同声的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很听话的。”
到了诊所门口,刚好跟王曼城迎面撞上,司琪让朱元元和司小俊先去找莫闻澜,自己问了问王晶的情况。
王曼城笑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病毒性*感冒,因为起的比较急,所以看起来就有些严重,连续来挂三天点滴,应该就差不多了。”
两人刚寒暄两句,王曼城被护士叫走了,司琪转身去了注射区。
王晶还在沉睡,眉心微微蹙着,脸色还有些潮*红,手背上扎着针头,针管上压着热水袋,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大袋子水果和牛奶,还有一束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两大盒巧克力。
莫闻澜侧身坐在病床*上,正拿着棉签沾温水给她湿*润嘴唇,他长身玉立,大长腿斜斜支在地上,一身银灰色羊毛大衣搭配浅蓝色衬衫,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纯白色围巾,整个人犹如去t台走秀,顺便往那一坐就是人群中的焦中人物,偌大的注射区鸦雀无声,上至大爷大妈,下至三岁幼童,都跟看明星似的将眼珠子钉在他的身上。
朱元元和司小俊一人抱着一袋饼干,正乖乖坐在后面的长椅上,四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一躺一坐的两人。
铁架上还有一瓶药,估计打完得到七点多了。
司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哭笑不得的走上前,看了眼手表,低声说:“要不我在这儿陪她,你先带元元回家?”
莫闻澜闻言,立刻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微弯,顿时起了几丝笑意,略有些浅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折射出不一样的光,看起来神秘又魅惑,“不必了,还是我在这里陪她吧,麻烦司老师帮我送一下元元,我姐在家的,我刚才跟她打过电话了,她在家等你。”
司琪下意识收回跟他对望的目光,深深觉得王晶对这只花孔雀的评价的确是一针而血的,如果是平时她肯定转身就走,不过如今不同往日,她有些犹豫,王晶睡的很沉,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应该病的不轻,留下莫闻澜这个看起来让她很厌恶的人,不知道合不合适。
莫闻澜好像知她所想,不由挑了挑眉,笑眯眯的说:“请司老师放心,我不会把她拐走的,等她打完点滴,我就直接送她回家,到时我会让她向司老师报平安的。”
司琪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莫闻澜又说:“我是真的喜欢她,想认认真真的追求她,我理解司老师的担心,但我不是坏人,我能照顾好她,也愿意照顾她,就算你现在陪着她,但你不能像我这样,陪她很久。”
司琪半张着嘴瞪他,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注射区的病人俱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区里的人基本都是熟人,幼儿园的老师基本所有人都认识,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病床*上的人身上,那些大爷大妈甚至都不约而同流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
莫闻澜眼中笑意更盛,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摸摸下巴,扫过桌上的玫瑰花,意味深长的说:“我怎么觉得,你应该担心我,而不是担心王老师。”
司琪愣住,想了片刻嘲道:“你还用人担心?”
“那不就结了。”莫闻澜摊开手,一本正经的说:“我跟时靖相识多年,应该勉强还能算是个正人君子,乘人之威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我只是想在她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如果她真的不乐意,等送她回家了,我自然会安静的离开。”
说到这儿,司琪只好挠了挠头,说了句:“那她醒了,麻烦让她给我发个微信。”
莫闻澜挑了挑眉梢,笑着应承下来。
领着两个小不点刚走到门口,又迎面跟王曼城撞上,他瞟了一眼莫闻澜,对她笑说:“没事,我今晚值班,有什么情况我也会照顾,实在不行就让她先去我家住一晚,反正敏敏在家,也能帮着照顾一下,你就不用担心了。”
莫闻澜也抛了个笑眼过来,脸上露出几丝似笑非笑。
司琪下意识就觉得牙疼,赶紧头也不回的走了,针对这个级别的花花公子人物,只有王晶才能对付的了。
到了莫闻清家,朱恒正在做晚饭,元元拉着小俊去书房做作业,莫闻清给司琪泡着杯茶,两人坐在阳台上的沙发上,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万家灯火和霓虹闪烁,还有几天就到元旦了,津城连夜晚都开始热闹起来,不远处就是津城的标志性建筑,一幢六十层高的大厦,此时,大楼上的灯刚好排成了“喜迎元旦”。
“恭喜你。”一杯茶尽,莫闻清才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几丝笑。
司琪早就知道她会说这个,全无意外的笑了笑,说:“谢谢。”
莫闻清一边给她续茶,一边笑说:“我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的,第六感果真没有骗我。”
“你怎么知道的?”司琪总觉得莫闻清应该是早就料到会出现这个结果,但她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莫闻清故作高深的挑了挑眉,做足了姿态,才慢悠悠的说:“时靖最怕的是别人的在乎,恨不得所有人把他当成透明的,而你恰恰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个人是好是坏,是沉默寡言,还是热情开朗你都不在乎,因为你想要的只是把父母忽悠过去,所以你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压迫感,只有这样他才敢试着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而对于你来说,你最怕的是麻烦,是复杂的人际交往,而时靖独居十几年,他没有任何人际交往,除了合作也不会对你有任何需求,也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所以你才能对他放下防备。”
司琪张了张嘴,顿时觉得她这话说的实在是一针见血,把她和时靖两个人都看的极为透彻明白,也难怪当初莫闻清会建议莫闻澜把自己介绍给时靖。
“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莫闻清笑颜如花的晃着茶杯,如品尝世间少有的美酒般,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又是挑眉,让人想装不懂都不行。
“挺好的。”司琪默了默,便也爽快的说。
“怎么个好法儿?”莫闻清眼中闪着促狭,眉梢眼底都氤氲着暧昧,满脸都是好奇和孜孜不倦的探索,但她好奇的非常坦率和正经,好像理工男正在讨论一道数学难题似的。
司琪失笑,“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莫闻清不以为意的说:“没办法,我就是太好奇,你要知道,你攻克的可是如珠穆朗玛峰般孤高冰冷压抑的人,这些年我亲眼看着莫闻澜一点一点接近他,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走进那幢别墅,成为他的心理医生,这些年他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时靖的身上,虽然时靖也在逐渐好转,但离他的目标还是遥不可及,他有一段时间几乎都绝望了。”
司琪的脑海不由浮现出时靖依旧飘乎的眼神,和莫闻澜挫败的神情,她忽然不地道的想笑。
“其实几年前我出于好奇见过一次时靖,因为我总听莫闻澜提到他,提到他的现状、他的处境、他的过去,看着莫闻澜忧心忡忡,连自己的咨询室都转了出去,一幅拿余生跟他耗的决然,当时我颇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心理疾病也不就是那么回事儿,直到我看见了时靖。”莫闻清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但眼神很复杂,“那是我第一次直面这种有巨大心理创伤的人,说实话给我的震撼挺大的。”
她默了片刻,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人,你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好像就会给他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时刻都在焦虑、惊恐、你在他身上看不到阳光,也看不到希望,他好像整个人都被黑暗和压抑淹没了,他的眼神很冷寂,根本不像是活着人的眼睛,他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但你却觉得他已经死了。”
顿了顿,她又笑了笑,说:“不过这两年应该是好多了,否则莫闻澜也不敢忽悠他试着跟人合作假扮情侣,否则把人吓到怎么办,那对时靖只会是更可怕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