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衍温润如玉的眸光似乎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以往清润的模样，他回答，“阿姨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做手术也怕她承受不住适得其反，还是得再看看。”
    他这话倒是真的，换肾不是小手术，对于正常人来说也会有一定危险性，更加不要说是楚怜，一个病了那么久的女人，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做手术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是，若是不手术，她的情况还在恶化，再这么下去，只怕时间也不长了。
    苏小暖心下沉了沉，目光也暗了下来，“这样啊！那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她，她那么好，不应该受这样的苦。”
    眸光似乎震撼，温书衍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没人应该这样受苦。”
    过了不一会儿，温书衍丝毫没有休息停顿，直接就去找医院的专家们开会研究治疗方案了。
    苏小暖忙里忙外的给楚怜洗脸，热水敷过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的惨白了。
    “小暖，让我来吧！”秦翊叹了一声，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手帕。
    苏小暖避开了，直起腰来定定地看住他，“我也是她半个女儿啊！曾经是你们照顾她，现在我来了，就应该到我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真挚，清澈眼眸如天上月山巅雪，干净纯洁，看过来的时候如同清辉普度，照见一切污秽。
    秦翊却忽然不敢看她了，生怕自己内心的黑暗被看透，被分崩离析。
    他不强求了，苏小暖也乐在其中，帮楚怜洗了脸，又去了打了水回来，她不用护工，什么都亲力亲为。
    尽孝，就要如此，花钱买的算是什么？
    秦翊在一边看着，愧疚更深了。
    连续好几天，苏小暖都呆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地照顾，秦翊也没有去公司，除了接电话的时候会离开病房，其余时间都在。
    温书衍也在没日没夜地开研讨会，出了好几个方案，但风险性都太大，大多被否定了，再继续商讨。
    这一天早上，楚怜突然醒来了，苏小暖正在帮她洗脸，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又惊又喜。
    “妈！你醒了！”
    楚怜虚弱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适应明亮的光线，苏小暖赶紧去把窗帘拉上。
    “妈你觉得怎么样？”她趴在床前问。
    楚怜艰难地抬起手，落在她脸庞，扯了扯嘴角笑道：“嗯我感觉好多了，阿翊......他去哪儿了？”
    “啊小叔啊，他去专家们那里了，我叫他回来！”苏小暖打了电话给秦翊，并且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和秦翊一块到，医生先给楚怜检查了情况，脸色不善，越发暗淡了。
    苏小暖两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紧张地不得了，生怕又出什么事。
    “如何？”秦翊面色沉凝，用英语问医生。
    医生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出去谈，苏小暖隐约听见说什么不太好，之后都是专业术语，就再也听不懂了。
    “小暖，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里，也累了吧？”楚怜倒是不点都不在意似的，还努力地笑着和她说话。
    苏小暖心里苦涩难受，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我不累，只要你早点好起来，我们做什么都不累！”
    “哎.....”楚怜长长地叹了一声，“我啊，好不了了，你们也别为我操心了。”
    “妈！我不许你这么说！”
    “小暖。”楚怜认真地看住了她的眸，冰凉的手轻轻拍在她手背，“妈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现在也没有别的愿望了，就想在有生之年看着你和阿翊有自己的宝宝，那我也就安心了。”
    苏小暖鼻子直发酸，眼睛都红了，“妈，我不许你瞎说！你会好好的！”
    “哎......小暖啊！”楚怜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想说话，但好像又累了，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那几天里，楚怜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情况时好时坏。
    在医院呆了十多天，苏小暖终于也累倒了。
    她本来就不太舒服，但为了照顾楚怜就一直忍着，熬了那么多天，也终于倒了。
    秦翊心疼她，叫她回家休息，她本来不肯的，可是在这里，她又怕自己给他添麻烦，便答应了。
    苏小暖回家休息，白珞琳顶上了她的位置，在医院里照顾楚怜。
    她又开始恶心想吐了，又嗜睡，总觉得怎么都睡不够似的，一天睡十几个小时都不够的，几乎都是中午才能醒来，然后下午去医院看看。
    这只是其一，她忙完的时候，看了下日子，才忽然发现她好像很久没来过大姨妈了！好像都有两个月了？
    她本来就不是很准时，之前就比较混乱，一开始她也没有在意，想着也许是太累了才会紊乱的，谁知道现在那么久都不来！
    秦翊已经很烦躁了，她不敢和他说，便跟林梦说了。
    “哈？你不是吧？多久没来了？”遥远的视频那头，林梦明显刚睡醒的样子，一下就提起了精神。
    苏小暖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唔我出国之前就没来，那个时候以为推迟了一点而已，没想到现在那么久了，竟然还没来！”
    林梦挤眉弄眼的，表情有点古怪，“你......不是有了吧？”
    “哈？！”苏小暖眼里爆出震惊，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不会吧......”
    林梦托着腮分析，“你看啊！你都那么久没来大姨妈了，你又说总是想吐，嗜睡，而且又特别爱吃酸的，各种迹象表明，你就是有了啊！”
    通过她这么一说，苏小暖忽然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之前她和秦翊做那个的时候都会吃药，但是后来都不吃了，也没有做措施，确实很有可能是有了。
    可是，她却觉得开心不起来。
    楚怜现在情况那么不好，她要是再有了孩子，那么秦翊大概会更加顾暇不及，还会让他分心。
    “怎么？你不高兴啊？”林梦发现她苦着脸，完全没有为人母的欣喜，也拧着眉，“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白珞琳跟他有一腿？”
    苏小暖摇头，“不是。”
    对于白珞琳，她虽然在意，但是她也知道秦翊对白珞琳并没有那种感情，大概也就是哥哥对妹妹那样。
    她担心的是楚怜的身体，一个卧病在床，她现在有了孩子，似乎并不是好事。
    但是楚怜还活着的事情，她没有和林梦说过，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林梦大概也猜到她有难言之隐，并没有问太多，只嘱咐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确认一下情况。
    “好的。我会去的。”
    跟林梦聊完，苏小暖觉得自己又困了，可是她不能睡，她还得医院一趟，只有确认了才能安心。
    医院里大多是美国人，她英文不好，挂号都未必做得到，所以她也没去，而是暗中找了温书衍。
    “小暖？”那间医院里，温书衍有自己的办公室，看见苏小暖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口，有些诧异。
    苏小暖咬着嘴唇，两手紧紧握住，有些纠结，有些害羞。
    这种事情毕竟还是比较私密，要她跟一个男人说，她还真的不太好意思。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温书衍凝了凝眉，觉得她不太对劲，之前就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好，不免有些担心。
    苏小暖吸了一口气，左顾右看，才快步溜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温书衍看她这么神秘，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认认真真地看住了她，等她说话。
    “那个......”苏小暖低着头，小手放在膝盖上，不住地揪着裙角，难为情地支支吾吾，“那个我.....我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你帮我检查一下......”
    温书衍瞧着她，“哦？怎么了？”
    “你先答应我，别告诉小叔，我不想他知道。”苏小暖道：“妈的身体已经让他够担心的了，我不想他再为我分心。”
    “好，我答应你，你说。”
    “我......”迟疑了一会儿，苏小暖抿了抿唇，一鼓作气，霍然抬起头来，飞快地道：“我好久没来大姨妈了！我怀疑我是不是怀孕了！“
    温书衍潜静温和的脸庞有了一丝涟漪，他深深看着她，“多久没来了？有什么反应？”
    苏小暖如实跟他说了，一点都不敢隐瞒。
    听完，温书衍目光闪了闪，“很多情况也会引发这样的情况的，你也不必太忧虑，我带你先去检查一下吧！”
    有他带路，苏小暖也不怕到处乱撞了，温书衍和医院的人都很熟，很快就做完了该检查的项目，结果当天就出来了。
    温书衍看着单子上的结果，脸色沉了下来，温润如玉的眸子里隐约掠过一丝灰暗，他似乎轻轻叹息，又似乎没有，转过头来的时候，又是春风般温柔的笑意。
    “怎么样？”苏小暖看不懂上面的专业术语，紧张地问他。
    温书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将某些情绪隐藏，唇角一弯，弯出温柔安慰的笑。
    “没事，你最近过于劳累，内分泌紊乱罢了，还有点贫血。”
    听到这样的结果，苏小暖有点莫名的失落，也有了一丝的放松。
    “啊原来是这样，害我想多了呢！”她笑了笑，掩盖了眼底那点失落和尴尬。
    温书衍笑了笑，“没关系，都是小事，我给你开点药调理一下吧！”
    “好好好，那谢谢你了！”
    温书衍开了一些药给她，但都是散装的，没有盒子，量很少，苏小暖觉得有点奇怪，但温书衍解释说，让她吃了再来，对症下药。
    苏小暖不疑有他，拿了药，一出门就打了个电话给林梦——
    “梦梦！虚惊一场而已啦！”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办公室里，温书衍拿出方才那张化验单，结果栏是——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