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考究的餐厅里，弗兰克一边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一边抬头看了清欢一眼，然后笑了笑，“我约你十次你都不见得会答应我出来一次，不得不说，今天这次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别装了，你知道我约你出来是为什么。”清欢却丝毫没有胃口，看着他十分平静地开口，“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你可真是一点浪漫气息都没有。”弗兰克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你应该知道，每个公司录取一个人都有着一套自己的合格体系，你收到了拒信，说明你的分数项加起来没有达到及格线，就这么简单。”
    “那么，我到底是哪几项没有达到合格项？”清欢有些不服气，继续不依不饶地问。
    “这很难说，你是很聪明，也很努力，学习成绩也优异，还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一定符合公司文化和标准了，我们还要考校每个人的社团背景啦，公众形象啦，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但是这些我不是很方便告诉你。”
    “所以其实你还是想告诉我，当初选择退出社团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兰克扶额，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都是影响你是否会被录取的因素而已，并不是你自己感觉自己优秀了，公司就一定会要你，不然我们每年要收到几万份申请，他们个个都觉得自己优秀，那我们就都要录取吗？或是每个人都要去告诉他们没有被录取的原因？”
    这一席话说的稍微有些不客气了，清欢死命地咬住唇，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狐疑地看着他问：“你确定你没有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弗兰克放下刀叉，神色忽然变得肃穆，“而且你认为我真能只手遮天了？别忘了，那天面试你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清欢不说话了，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份海鲜意面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摩根有这么深的执念，暑期给了你实习机会的那两家精品投行都不比摩根差，相反对个人的晋升通道来说还要更好一些，你干嘛非要去摩根？”弗兰克看着她，有些奇怪地问。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圆梦。”清欢无聊地挑着盘子里的意面，神情恹恹地说。
    弗兰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但是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回到公寓后，清欢早早地洗澡睡下了，躺在柔软的木床上，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时心底最深处那个一直被自己刻意隐藏的念头才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为什么对进摩根有这么深的执念？
    只是因为那个人大学毕业后去的第一家公司就是摩根，他在里面工作了两年，直到决定回国发展，才离开摩根去了申盛。
    她记得网络上有句话，说如果深爱一个人，慢慢地就会发现，自己会和那个人越来越像。清欢抬手用力地按住额头，再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在刻意地想要和他有重合的地方，那么想去摩根的原因，只因为想去他曾经待过的地方，想感受一下他曾经工作过的环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觉得她和他之间，似乎还有能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窗外月光寂静，城市繁荣广阔而美丽，清欢忽然想起苏静说的一句话：纽约不该有眼泪。
    是啊，在这个繁荣的城市里，自己生活刚刚才开始，哭什么呢？她微微地笑了，然后渐渐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学年考试结束后，清欢就开始准备实习的事情了，去公司的前一周，她给自己要去的小组的组长发了邮件，问了问自己需要准备什么，第二天她收到了回复：多睡觉，多休息。
    清欢看了一眼邮件的回复时间，是凌晨四点多。
    实习的第一周是培训，清欢抽时间去拜访了自己的导师尼娜，她是一个非裔的美国人，在公司担任分析师的岗位。
    中午的时候，她带着清欢到广场的一家日料店吃午饭，大概给她讲了一下公司的情况以及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端着一杯清茶喝了一口，打了个哈欠，“我这周已经加了三个通宵的班了，到华尔街来，你会发现，足够的睡眠对你来说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好好珍惜一下你现在的睡眠时间吧……”
    清欢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时几个人谈笑风声地从里面的包厢走了出来，结帐后就离开了。尼娜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了餐厅后，才撇撇嘴说：“看见那一个个不可一世的模样了吗？不是哈佛的就是普林斯顿的，你知道吗？来了这里工作你会发现，就算你花了几年的时间拿到了常青藤的金融博士学位，在这些投行公司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同样是常青藤，在华尔街的地位却差得远，哈佛和普林斯顿的本科毕业生甚至不用任何金融学的专业背景就可以被轻松录取，刚来的时候，他们甚至分不清楚什么叫做金融服务。”
    “就因为他们是哈佛或是普林斯顿？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清欢皱着眉说。
    显然能有人和自己一起吐槽这帮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让尼娜感到十分愉悦，她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周围的位置后，控诉般地开口：“谁说不是呢，不过事实却是，当一家投行试图拿下一项业务或者与客户达成交易的时候，就会让那些毕业生去主持谈判，这样往往是最有效的，即便他们毫无经验可言。但是一个企业如果得知一个哈佛或普林斯顿的毕业生将参与项目时，他们通常更愿意做这笔生意，因为，投行会告诉他们——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正在为你服务，通常这样交易也更容易达成，这比什么都有效，且百试不爽。”
    清欢默默地挑了一根拉面往自己嘴里送，这里虽然被称为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可是当你真正在这个国度生活的时候就会发现，阶级的歧视和固化无处不在，你想要在这里过上想要的生活？可以，那首先你要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可是这份很好的工作哪里来呢？那得有好的公司愿意录用你，他们录用的前提条件就是，你得有精英学校的学历，但是想要进入精英学校何其困难，要不你就是非常的聪明优秀，要不你就是来自本土的精英家庭。
    所以说，这些优秀的公司和精英学校都算得上是建立起了一种互相强化的联盟，而最后，大部分的优质资源，通通都流向了这些精英阶层，精英的人更精英，普通的人呢？大多也只会继续普通下去。
    吃过午饭后，尼娜又带着清欢参观了一下公司，办公环境很简洁，就是黑白灰三种颜色的组合，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有种软绵的感觉，楼层都是按照部门的不同来划分的，低层一些的是交易部门，再然后是并购部门，继续往上就是后台了。
    清欢的实习岗位是在并购部门，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见俯瞰半个曼哈顿的景色，摩根的那栋大楼离这里不是很远，从这里可以看到它楼顶的显示牌，她默默地在窗边望了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开。
    傍晚培训结束回到公寓后，看见苏静正在收拾行李，清欢愣了一下，问：“你要去哪儿？”
    “怀特约我去夏威夷晒太阳，晚上就出发。”苏静头也不抬地回道，“本来想带上你的，但是你要实习，所以我只好和他两个人去了。”
    “这么赶？昨天都没有听你说起过。”清欢有些诧异地说。
    “有钱人就这点好，说起去什么地方玩儿只要他有时间就能立刻带你去，不用像那些普通的工薪阶层，说起度假，还得苦逼地提前好几个月计划。”苏静耸耸肩说。
    “真是羡慕死你了，还可以去度假，我今天去公司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已经可以预见我今后会有一段很苦逼的日子了。”清欢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坐在单人沙发上说。
    “怎么说呢，这是你自己选的，女人要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偏偏选了最难的那种。”苏静将一条轻薄的沙滩裙扔进箱子里，翻了个白眼说。
    清欢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却被她打断。
    “少给我来洗脑的那一套，”苏静危险地眯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叉着腰挑眉道：“本姑娘就是要身体力行地用事实告诉你，靠着结婚，老娘一样可以走上人生巅峰。”
    清欢眨了眨眼，弱弱地说：“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不过，我刚想说的是，像我这种材料的，只能选这种最难的方式。”
    苏静摸着下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你确实瘦了点，黑了点，鼻子没那么高，五官也不是很立体，最重要的是，情商还低了些。”
    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