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歌一改平时的风格,穿了一身素色的宽松长裙,平底鞋,看上去很休闲,不像商场女强人,倒真像是文学工作者,来山里度假的。这样的穿着无疑也削弱了她平时凌厉的气质,看起来甚至让人生出“平易近人”的温柔印象来。
走近了,越清歌冷冷一笑,“你现在混得不错。”
一句话就打破了所有设想,越清歌还是越清歌,执着而强硬的越清歌。
“你也不错。”姜之问淡淡开口应答,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打算与她多做纠缠,转头就要离开,把这片安静的空间留给她。
“等等——”越清歌忽然快步上前,捉住他手腕,往回一拉,两人重新面对面。
“你还要做什么?”姜之问有些不悦。
“你摸——”越清歌却笑了,擒住眼前人的手,往自己腹部带,“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不愿意看见我……就陪他说说话吧。”
隔着轻薄柔软的衣料,指尖感受到温热的隆起,新生命的温度灼热,姜之问触电般地猛缩回手,诧异地望向她,“你……”怀孕了?
风从颊边吹过,越清歌撩起鬓边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依靠在栏杆上,神色温柔,“没错。”
“你知道吗?我爱了之问好多年。”越清歌话语一转,定定地望着青山,忽然觉得那湿润的绿色灌进眼睛里,湿湿凉凉的。
姜之问不言语,越清歌的心思,他知道,但这样直白的告白,还是头一次。确实很多年了,越清歌在他的世界里死缠烂打,他总是厌烦。很多时候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独处,她偏要想方设法地参与他的生活,她总说喜欢他,但明明她一点也不了解……
“之问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是个很骄傲的人,我人生的前十八年,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不断的心想事成。我聪明,漂亮,有钱,父母宠爱,喜欢我的人多不胜数。我不缺钱,不缺爱,什么都不缺……读书的时候,我见过无数的浪漫表白,追我的人,个个优秀拔尖,而且他们中有的人是真心喜欢我,如果我当时肯多看他们一眼,或许,现在会很幸福……但是,我眼里只有那个神色冷清的少年,当年,现在,未来……”越清歌转头看他,努力微笑,却越发苦涩,“我总以为自己能走进他的世界,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三年五年……我还年轻,可以等,也觉得可以等到结果,毕竟,他那么好,值得我等;而我,也很好,我们应当是很般配的……可到头来,为什么是你?”
姜之问看着她蒙上水雾的眼睛忽然间有些怜悯,叹了口气,说,“没有好不好,你确实很优秀,却不是他想要的。至于我们……不早不晚,刚好遇见,就确定了要一辈子走下去。”
说着这些话,姜之问的心也彻底柔软下来。小西柚不是最优秀的女孩子,但她却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一个——没有一见钟情,爱情在潜移默化中生长,在经历坎坷的时候,有名为缘分的东西保驾护航,他们才能走到现在。而缘分,早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就在两人之间搭起了桥。没有她,就没有影帝姜之问,是她造就了现在的他,并且,在最合适的时间和他相遇。早一些,晚一些,都遇不上对的人。
“刚好……也就是说命运尤其眷顾你咯?”越清歌苦笑,笑着笑着又冷起眼,“别高兴得太早。好运,从来不会在一处久留。从前我也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有这么好的出身,有这么好的未来……然而,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谁都逃不掉。你知道吗?我爸爸的离开带走了我的所有骄傲,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爱我的人了……”
“不被爱就要努力自己强大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种小人物,像蚂蚁一样,卑微……但也不会有那么多艰难……你有过在董事会上被叔叔爷爷辈的人指责,毫不留情,用各种难听的话逼着要你拿出资金来运转,或者被要求从不配拥有的位子上滚下来吗?我有,十八岁那年,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应付那些久经博弈的老狐狸……在那一年之前,我每天想的都是,今天该穿什么衣服,明天该找什么由头去约之问……几乎是一瞬间,我失去了所有天真和无辜的资本,我只能做一个刻薄而冷硬的生意人——之问竟然会喜欢你这样平淡又无趣的底层人,呵,你善良,根本就是蠢!男人都喜欢蠢女人,可我偏偏连犯蠢的资格都没有了!”
越清歌说得激动,双手死死扣住栏杆,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女人说这些,大概是荷尔蒙作祟,心里难受得紧,再也藏不住那些委屈。她什么都没了,还不能申诉吗?风在吹,心狂跳不止。在风里,一切秘密带来的痛苦都应该被稀释淡化,即使听者无心,至少也还有风知道。
姜之问垂下眼,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越家的事,他多少知道,但从没想过出手帮助。从前的他,足够冷漠,足够自我,因为不关心就不会受影响,他用很多年的时间教会自己用冷漠来自我保护。
——但无形中,却伤害了别人。
对于越清歌来说,他确实很残忍。
“至少你现在有孩子,过去的,都过去了。”姜之问摸出一包纸巾来,递上去,算是同越清歌和解。
“孩子?你倒大度!”越清歌破涕为笑,古怪地盯着他,上前两步,捉起他手重新贴上自己的肚子,“……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为什么动不动就让别人摸她肚子?姜之问心里不舒服,快速抽手,别过脸去,他怎么知道是谁的,总之不是他的就对了。
“告诉你吧,这孩子呀,是我和之问的……”越清歌眼角还晕染着泪,嘴角却绽开一抹倨傲的笑。
姜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