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柔仪宫,叶凌汐忍不住回头看着身后的宫门,正好看到柔妃站在门口,她也正看着她,她的脸上不复先前的柔和,此刻不觉中染上了几分凄凉哀绝,她微微拧了拧眉心,想要走过去问问,然而还未动脚,柔妃已经转过身进去了。
叶凌汐紧锁着眉,脑海中里面思索着柔妃方才的话。
秦景渊的生母竟然会是那样一个人,她一直以为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因为帝王的一时临幸才有了他,原来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当时的东华帝,姑姑,还有秦景渊的娘之间定然是有一段复杂的过往,而笑到最后的是姑姑,至于他的娘怕是……所以,是姑姑害了秦景渊的娘?!不可能,姑姑待秦景渊视若己出,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她脸色微变,因为愧疚,所以对秦景渊视若己出?!姑姑是良善的人,会否因为一时的错误而想要弥补他呢,显然是可能的。
那个时候,一向对她爱护有加的大表兄唯一责备她的时候也是因为她欺负了秦景渊。因为愧疚,所以他们一直在弥补他。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养了一只豺狼,这只豺狼终有一天会来反咬他们一口。
叶凌汐微拧着眉心,一切都说的通了,秦景渊杀害大表兄,背叛楚家的理由都说的清楚了,他是来复仇的,替他的母亲,替他自己复仇。
这一刻她心里沉甸甸的,她不可能认同秦景渊的做法,但是对于姑姑的错误呢,她却也接受不了,这世上有因且有果,可是犯错的是她的亲人们,她无法置若罔闻。就算姑姑有错,可是楚家的人,大表兄他们又有什么错,看来这一场仇恨注定是要拉锯下去了。
这天色似乎还早,叶凌汐看了看天,太后那边算是暂时糊弄过去了,柔妃这边,也罢,既然不清楚,迟早她会查清楚的。
只是没想到,刚刚到御花园竟然会撞上这个人。
那花团锦簇间的艳丽女子款步而来,轻摇曼妙的身姿,精致绝艳的容色,一双杏眼中高挑的傲慢展露无遗。
周遭的宫人小心伺候着,奉承着,谁不知道这是皇上最新宠爱的锦贵妃娘娘,金贵的不得了。满宫里再没有比她得宠的,一进宫就被皇上封为贵妃,住的还是宫里仅次于凤藻宫的承锦宫,就是从前的齐飞得宠的时候也不过是皇上一个月去她那多几次,哪里比得上锦贵妃如今的椒房独宠。
锦贵妃忽然停下脚步,面带微笑的看着前方。
旁边的宫人见她停了下来,也都跟着顿下脚步,朝着前方看去。
毕竟叶凌汐来宫里次数不少,而且又是如今如日中天的重光公主,很快有人认出了叶凌汐来。
“娘娘,这是……。”旁边有宫人冲着锦贵妃介绍说道。
锦贵妃摩挲着护甲,面含微笑的看着对面站着的淡紫色的身影,“本宫知道她是谁。”说着,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对面的女子,“重光公主。”
看着锦贵妃眼里闪烁的光芒,叶凌汐大概能够体会到她现在的心情,明明是颇有前途的世家女,如今却落到只能伺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老的男人,得不到别的,可是至少荣华富贵,恩宠不断,真正做到人上人了,心里虽然不甘过,大概如今却是满意至极的。
“说来本宫这些天也着实是有些乏,所以一直不得空召见公主您,以至于今日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还希望公主见谅,哦,公主怕现在还不知道本宫是谁吧。”锦贵妃捻着帕子,巧笑嫣然的看着对面的女子,眉眼里是浓浓的炫耀高傲。
一旁的宫人听着这话,都是看了锦贵妃一眼,这位皇上的新宠似乎是在跟重光公主过不去。虽然说贵妃尊贵,可是重光公主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外孙女,瑶光长公主的女儿,皇上钦封的超一品公主,是公主里最尊贵的人物,哪是贵妃娘娘说要召见就召见的。
“锦贵妃。”叶凌汐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看着面前似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微微一笑,“多日不见,娘娘的容貌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让我惊艳,我都差点以为这是别人的脸了。”
锦贵妃原本笑着的脸在听到叶凌汐后面的话时瞬间僵了下来,她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这个贱人是怎么知道的。
“公主说笑了,本宫自然是本宫,又怎会是其他人,公主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吗?”锦贵妃冷笑一声,“而且,污蔑当朝贵妃,是公主担得起的么。”
“看娘娘如今尊荣无双,想来最是惜福之人,污蔑这种话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我这个有个习惯,讨厌的,总是喜欢直接动手,污蔑这种事情太费力气了。”叶凌汐淡然一笑,“而且,当朝贵妃也不过是帝王妾,放在普通人家也不过是一个贵妾,身为妾者如何能跟正统嫡出相提并论。”
“你不过是定阳侯府的一个嫡女,算什么正统嫡出!”锦贵妃脱口而出,双眼跟淬了毒一般,目光狠厉的瞪着叶凌汐。这个贱人,为什么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能这样尖锐的反驳她。
叶凌汐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锦贵妃说道:“我虽然只是定阳侯府的一个嫡女,但是也是前朝正宫皇后嫡出的长公主的女儿,当今皇上钦封的超一品公主,论其品阶身份来,倒是比有些飞上枝头的庶出妾室强上不少。”
虽然说如今锦贵妃贵为贵妃,但是却也不是能够跟重光公主这种有皇上圣旨赐封封号,且有封地的超一品公主相提并论的。
哪怕很多时候帝王的宠爱决定一切,可是就像是大户人家中一般,妾始终是个妾,再尊贵也越不过皇子公主这些龙脉。之所以能够只手遮天,也不过是宫中之人踩高捧低的结果。
锦贵妃一张脸气的发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叶凌汐会如此不给她面子,本来还想着在她面前炫耀炫耀的。
“我瞧着娘娘似乎没有心情与我说话,那我就先告辞了。”叶凌汐淡然说道,直接朝着前方而去。
锦贵妃整个人气蒙了,如今宫中之人谁敢如她这么放肆。
“本宫是贵妃!”锦贵妃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说道。
旁边的宫人却是不敢劝,这重光公主如今正得宠,又要嫁给景王殿下,而且景王殿下最近的势头又猛,这位才是真正的不能得罪之人,这锦贵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挑衅重光公主,那位可是皇上亲下了免跪圣旨的人,当今就是一些元老都没有这种待遇。
锦贵妃狠狠的瞪着那离开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之色,“好你个叶凌汐,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她就不相信她逃得过今晚,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眼底竟是诡谲之色。
因为无事,叶凌汐干脆出宫去,打算晚点再来。倒是不想,刚刚出宫的时候竟然是遇上了晋王府的马车,近来晋王的风头有所收敛,出入宫廷也不算多,今日却是来的格外早。不过秦景渊受伤了,这宫宴的事情多数都是交给晋王与端王两个人处理。面对随时可能会拱手让人的恩宠,晋王自然是要牢牢抓紧,务必将这差事办的妥帖,好让帝王心悦,信任于他。
只是没想到走出来的人却不是晋王,而是一直跟在晋王身边的南冽。
在看到叶凌汐的时候,南冽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诧异,然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身上的衣服跟这个时节完全不对称,明明是五月的天气,他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加了好几层绒子的长衫,尤其是袖口捂的严严实实的,饶是如此,那张俊美的脸上也是苍白失血,少了几分阳气。
虽说如今是各为其主,但是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他,不只是因为她不相信他会投靠晋王,更是因为一种直觉,一种天性,至于具体是什么,她却有些说不大清楚。每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似乎再大的怒火都爆发不出来,想想,她也觉得古怪,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似的。说来前世今生,他们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见过重光公主。”南冽行礼说道。
叶凌汐回过神来,淡然说道:“南先生不必多礼,先生这是要进宫?晋王人呢?”
“晋王殿下有事情不能早来,所以特意让在下先来。”南冽微笑说道。
“看来南先生在晋王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啊。”这种事情,不该是晋王争着表现的么,却是让一个幕僚露于人前替他打点,委实不像是他的性子。晋王明面上谦和宽仁,骨子里心胸却是不够宽广,像南冽这样的人若是被东华帝所知,被他任用是少不了的。
所以,叶凌汐深深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看来晋王是想将南冽安插在朝堂里,她记得南冽曾有言在先,永不入朝堂,如今却是破例了,那又是什么让他破例的呢。
“为什么?”叶凌汐看着他,沉声说道。
南冽垂着眸,面上浮现一抹笑容,“公主想问什么?”
“你似乎违背了你的初衷。”叶凌汐皱眉,相识几年,他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他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勉强。
南冽倏而一笑,“大概是心境变了。”他看着叶凌汐,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会发现,从前所有的坚持都不过是一场笑话,活着,也并不单是只为自己活着。这种心情,公主应该深有体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