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临近四月,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的花儿竞相开放,可是路过的人,却似乎没有欣赏这份美丽的心情。
叶凌汐走在秦景渊前头,心中的情绪如何也平复不下来,她不习惯将后背留给自己的敌人,从前与秦景渊一起的时候,她虽然也是走在前面,可是,那个时候他们是兄弟。现在,她时刻有一种会被身后之人捅上一刀的错觉。
后面跟着的是她的仇人,她恨不得直接上去与他来个了断。
大概两个人都有心事,一路竟是无话,偶尔碰到宫人问安,两人也是微不可见的点头。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净水湖旁,秦景渊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过处,花香四溢,岸边的杨柳荡着枝桠好不惬意,墨玉般的眸中似有一种情绪酝酿而出,他眉目不知何时拧作了一团。
这边,叶凌汐刚好回头,看到秦景渊拧着眉,不由明白他心中所想,当年他可没少被她整,第一次见面,她直接将他吊在了湖边的大树上,后来绳子断了差点将他淹死在这湖里。明知道他不会水,每次趁他不留意,都是一脚将他踢下水。所以,如今触景生情,他该是想到了过去种种,正心里恼恨着吧。
“景王殿下邀我单独与你走走,是不是有话与我说?”叶凌汐忽然开口说道,在皇祖母面前,她不会驳她面子,可是出来了就两说了。
秦景渊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容色清秀的女子,刚毅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肃然,“今日皇祖母的话你不要当真。”
叶凌汐眉眼微挑,淡然说道:“自然,景王殿下是人中龙凤,怎么会顾及我一个弱女子的死活,其实我也是想要与皇祖母说的,可是怕伤了皇祖母的心,但是殿下不用担心,我不会求你庇护的。”
听着这话,秦景渊的眉不觉皱了皱,看着面前眉眼间透着倔强的女子,淡漠说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那殿下又是何意?叶凌汐自知不是皇室正统嫡枝,入不得皇室子弟的眼,但是我也并未要求殿下看护我,从前种种,多谢殿下了,叶凌汐不会将其当做理所当然,至于回报若是殿下有需要,叶凌汐自然回报。”叶凌汐看着秦景渊,淡淡说道,不就是怕她一个孤女拖累了他吗?呵,他还以为她真的需要他庇佑吗?
秦景渊眉皱的更紧了,那双墨玉般的眸颜色深了深,他忽而别过头,看着湖水中游来游去的水鸭,“本王不会娶你。”
叶凌汐面上的表情骤然一僵?!什么?!娶她,呵,谁要嫁给他了!他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嘲讽之色,尖锐的话语忍不住说了出来,“殿下放心,叶凌汐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
嫁猪嫁狗都不嫁他?!秦景渊刚毅的脸上不觉紧了紧,偏过头看着身旁一脸清冷的女子,她这是生气了吗?!
他垂下眸,淡淡说道:“本王并不打算娶妻。”
这是在解释?叶凌汐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冷笑,不过只是借口罢了,她父族势力不显,娶她于他的大计可不会有任何的帮助,他自然不会愿意。
堂堂东华战神不娶妻?鬼信!
“是吗,原来是我误会了殿下,不过殿下放心,我也并没有打算要嫁人,所以对于皇祖母的安排我也不愿意。”叶凌汐淡淡说道。
秦景渊抬头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忽的说道:“你与从前不一样。”
叶凌汐微愣,看着面前一脸审视的男子,心骤然沉到了谷底,他是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她并未露出破绽才是。可是他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当初帮你,是无心插柳,你不用感谢本王,毕竟,真正帮你的人也不是本王。”秦景渊背转过身,看着回荡着波纹的水面,声音低沉,“有些人已经成为过去,缅怀只是增添无谓的伤痛罢了,若是再有其他心思,怕是徒增伤悲。”
“我不大懂殿下的意思。”叶凌汐垂着眸,手蓦地握紧。
“本王知道你懂,所以希望你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如今你已经是皇室尊贵的郡主,一生无忧,那就该守着这份平安度日。”前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冷冽的似极北的寒冰一般。
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呵,真不愧是两父子,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叶凌汐看着面前冷硬如山的背影,眸光骤然似刀一般锋利,“一个人,一个家族,难道凭借你一句已经成为过去,便可以当做他们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吗?殿下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冤死在你手上的人找你索命吗?”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她都想抓住他的衣襟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大表兄,背叛父亲,权势真的那般重要吗?
那挺拔的背影似是僵硬住了一般,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自他身上一股冷肃杀伐的气息骤然扬起,铺天盖地而来。
叶凌汐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竟然跟这个刽子手谈这些,是不是重生之后,她这性子也变的同一般女子那样优柔。
“殿下若是无事,叶凌汐就先告退了。”
前面的男子没有反应,叶凌汐也懒得理会他,她是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呆在一处,转过身,直接离开。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秦景渊却是站在远处,仰着头,看着天空飘散的白云,久远的记忆骤然回荡在脑海。
“这几日连夜行军,快把我累死了,真想变成天空中的云,到处飘荡,定然是惬意万分啊。”躺在草地上的红衣少年,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忍不住感慨说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真要你有一天不打仗,怕是你要跟人急。”身旁一脸冷硬的玄衣少年淡淡出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总有一天,你会无需奔赴前线,就做那自在洒脱的云。”
“说的跟真的一样,除非有一天天下一统,无仗可打。”红衣少年不以为意的说道,他直接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着身侧的男子,“喂,木头,你有什么志向吗?”
“……”躺着的玄衣少年看着天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衣少年没了耐心,只以为他不知道,责备说道,“叫你木头,你别真成了木头啊,男儿志在四方懂不懂,大表兄还让我好好教教你,我看你就是一块朽木。朽木知道吗?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着,他直接起身,留下躺在地上的玄衣少年独自离开。
玄衣少年闭了闭眼,再看天空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出声,“想做云吗?终有一天,会实现的。”
秦景渊忽的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实现了吗?是啊,实现了!
离开净水湖,叶凌汐的心情也不大好,心底有一股火气怎么都散发不出来。他凭什么能这般坦然的看待楚家的覆灭,曾经的楚家在他眼中究竟算什么!难道只是一个垫脚石?!
“喂喂喂,谁让你走那的,给本王过来。”不远处一个男声传来,语气透着几分急躁。
“说你呢,你还走?!告诉本王,你是哪个宫里的。”一身淡青色四爪蟒袍的男子跑了过来,拦住了叶凌汐的去路。
感觉到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路,叶凌汐不觉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脑海之中一个熟悉的情景晃过,一个十一二岁的胖墩墩的小屁孩追在他们后面,鼻涕糊的满脸都是,嘴里含着桂花糕,还嚷嚷着要跟他们出宫。
眼前这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相貌带着几分书生的清秀气,身影颀长,再加上皇子风范,倒是与从前的那个小胖墩有着天壤之别。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难道你不知道本王是谁?”秦泤南见面前的女子不理他,心里愈发的火大了,他好不容易摆下的八卦阵都让这女人给毁了。他没问她的罪就是天大的恩赐,她竟然还敢不理他。
叶凌汐骤然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说道:“鼻涕鬼!”
“……”秦泤南面部骤然僵硬了下来,额角上的青筋隐隐有往外突的架势,手更是握得嘎吱嘎吱响,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谁借她的胆子,竟然敢用如此不雅的称呼来唤他!重要的是,谁告诉她这个的。
叶凌汐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偏偏风姿的少年,不觉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小屁孩都长大了。
“是不是南宫晓那臭丫头告诉你的!”排除了一大圈人后,秦泤南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他素来跟那臭丫头不对付,定然是她四处败坏他的名声。
南宫晓?叶凌汐疑惑的看着秦泤南,他在说什么。
见叶凌汐仍然不理会自己,秦泤南彻底愤怒了,“好,你不说是吧,本王自然有办法让你说,来人,将这臭丫头给本王吊到净水湖的大树上。”
叶凌汐,“……”这情景怎么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