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触线,要等裁判定成绩。”戚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水。
“赢了赢了赢了!哈哈哈段尧快零点三秒!”打了他一拳的体育委员大笑着从一旁跑过来报喜讯。
段尧忍不住弯了唇角,喝了口水随即和戚时抱怨:“下回打死不跑百米冲刺,太需要爆发力了。”
话音落下,身后猛地被人撞了一下。段尧皱眉去看,就见六班跑四棒的那人厌恶地朝他们这边吐了一口水。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嘁,死同性恋杀人犯来凑什么热闹!呸!”
段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28章 chapter运动会(中)
段尧的脸色刚沉下来,戚时的眉头还没皱起,身边就有两个等在终点处的同学接了话。
“是这个道理,所以你这手下败将下回可别往百米冲刺上凑了哈,真是,好好的优势都被跑没了,果然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
“诶同学,谁是同性恋啦?谁是杀人犯啊?有证据吗?没有的话小心告你诽谤哦~”
“得得得,说什么啊,找老班报喜去!”体育委员瞧着那头六班好几个人往这边移,当即一手一个搭着戚时和段尧的肩膀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招呼自己班上的同学一块。
六七个男生女生走在一块,听着体育委员的科普:“那人是体育生,跟一些校外的混混关系很好,你们别和他们吵,口头上让他们说,反正是咱们赢了!息事宁人,息事宁人!”
……
只不过,他们想息事宁人以和为贵,可人家却要死抓着不放。
就在快中午时分,段尧五千米长跑,跑到最后一圈冲刺时,脚底下突然被人踢过来一个玻璃瓶,他躲闪不及,一脚踩上,险些整个人面朝下磕到地面上!幸好被陪跑一路的戚时堪堪接住,才避免了上半身一起遭殃的惨状。
新操场虽然建成,可中间仍然有大块没被开发的地区,过去极为困难,故而这场运动会还是在新旧校区指尖的旧操场举办。
旧操场面积虽然大,可却不是塑胶跑道。整个地面铺满零碎的小砂石,细密且尖锐。段尧踩着玻璃瓶滑倒随后直接在碎石上重重跪下!外头的运动裤直接报废,膝盖往下摔出一片血肉模糊,灰尘并着细石被冲撞进伤口,疼得他瞬间直冒冷汗。
然而戚时的脸色比他更苍白,甚至扶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段尧不作他想,只当是被他这一摔吓到了,当即忍着疼安抚:“我没事,你别担心!”
可戚时却依旧紧抿着唇,眼神都不敢往他腿上瞥,只一把转过身,半蹲下去,哑声道:“上来,去医务室。”
段尧犹豫一秒,立马又被催了一声,当即也不顾什么面子里子,趴上去搂紧他的脖子,在围过来的同学的帮助下让戚时背起。
剩下一干同学看着他两的背影碎碎念:“还说不是一对!”
“别八卦!这玻璃瓶谁丢过来的?”体育委员克制住自己同样想要八卦的内心。
……
大半个身体相贴,段尧才发现戚时到底被吓到什么程度。肌肉僵硬,带着细密的颤抖,一路上不曾停止。段尧皱着眉拍他肩膀,想要下来,可戚时全然不理,就这样带着一路颤抖将人送到医务室。
一把他放到医务室病床上,当即冲出门去对着垃圾桶干呕!
医务室里的老医生往外瞅了一眼,笑道:“哥俩儿感情不错啊,这么严重的晕血还能坚持把你背过来,同学你别动,我去拿碘酒。”
晕血……
段尧低念一句,已然顾不上校医在念叨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外头那个人。
头一回见面就觉得他好看,低头画画的样子好看,专注认真薄唇紧抿的样子好看,扯着唇角嘲讽毒舌的样子好看,难得眉目温和低声轻笑时的样子好看,就连现在,单手撑墙一脸苍白的模样也是好看。
他曾经以为,动心的那一刹那,必定是心跳失常,荷尔蒙急剧分泌,耳边有乐音骤起,眼前有烟花凌空,就连鼻息所闻,也尽是甜蜜。感情迸发势必犹如星火燎原,浓烈猖狂。
然而眼下,额上冒着冷汗,他一副狼狈模样,他所关注的那个人同样是一脸菜色,没有烟花,没有乐音,也没有甜腻的空气,哪怕心率都是平缓至极。可突然就明白——
喜欢他。
想象过太多浓烈的爱恋,可偏生这段感情太过平淡,平淡到不曾为人所察,险些就要错过。便如涓涓细流慢条斯理地流淌,在那一杯温热的奶茶里,在那一段刻意绕远的小道上,在操场的那一个拥抱中,在石台上那一声低问里,在日常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细节,直到今天,方才水到渠成。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征兆。面对他总是不可抑制的心疼,潜意识里未曾觉察的依赖和靠近,误会他暗恋时对那一声告白的期待,还有星空下烟花炸裂的心悸,不只是因为朋友,不只是因为同桌太撩,千丝万缕汇集在一处,也不过一句喜欢。
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弯出甜蜜的弧度。便连伤口被消毒时的剧烈疼痛,也没有惹他分心半点,然而下意识一声轻嘶,却把外头那家伙吸引地回头,看过来,眼瞧着就要走进来。
“站住!”段尧指着他,“站那别动!”
戚时皱着眉头看他。
“转过身去,就在那等我。”段尧再重复一句,笑话,只不过是隔着破裤子看一眼见血就抖成那样,再看这被处理过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不得直接晕过去?
他的神情坚持认真,戚时也只好听话转过身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段尧看着他的背影,笑意却逐渐淡下去。
方才觉察到心思的那一些隐秘的欢喜缓慢消退。清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现实不仅仅只有爱情,不是喜欢就能圆满。
当时水库石台那会儿,他曾庆幸眼下没有恋人,不然他绝对不会舍得做出那个选择而委屈了对方。然而flag不能立,这才多久,就瞧上了一个。
那么,是父母还是戚时?
当模糊的恋人形象换成了明确清晰的人物,天平则变得更加摇摆不定,选择,同样愈加艰难。
他思考地太过专注,连伤口什么时候处理完了也不知道,还是老校医拍了他一下:“小伙子神游呢?好了,去把你朋友叫进来吧。”
段尧瞅了一眼自己被包了一截的腿,摇摇头,开口询问道:“他那晕血是怎么回事啊?您知道吗?”
老校医说:“晕血一般是心理原因,但是有些人就是会平白无故晕血,这事儿你得自己问问你朋友。”
段尧噢了一声,道了谢,下了床就往外蹦。身后老校医愣了半晌忙叫住人:
“你哪去儿啊?把你朋友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