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清晨,沉沉的雾气笼罩大地,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寒气,丝丝缕缕,直往骨子里钻,让人措手不及。矮破萧条的居民区,一道黑色人影哈着白气,发梢上挂着冰晶走过来。
乔沐左手提着装满菜的布袋,冻得红肿的右手拉开单元门的把手,“好冷!”大铁门上传来的冰冷感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心的迈着步子上台阶,二楼右手边,已经掉漆的绿色防盗门上的几个鲜红大字——欠债还钱!
“你们就算写一百遍,我也没钱还你们。”想起前些天,她揭斯底里的对着一群人大吼的场面,乔沐垂眸,眼底有着说不出的情绪。
“习惯就好了。”乔沐仰起头,安慰自己。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掏出钥匙打开门,乔沐拎着菜袋子直奔厨房,不顾自来水的冰凉,撸起袖子开始洗小青菜,红肿的小手微微颤抖。她要赶紧做饭,给妈妈送去。
没有给物业交取暖费,乔沐每天晚上脚底一个热水袋,怀里一个热水袋才能睡着,还经常在半夜被冻醒,冻得手脚发麻。
半个小时后。
乔沐端着饭锅,小心翼翼的把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倒进保温桶里,再把小青菜和两个水煮蛋放进上层,加上两块葱油饼,盖上盖子。
刮刮饭锅里的小米粥,拿起剩下的一块葱油饼狼吞虎咽起来。兼职三份零工才能勉强维持妈妈.的治疗费用和家用,虽然辛苦,但是乔沐很满足。
匆匆吃完后,背上书包,提着保温桶出门,上午要在医院里陪妈妈,下午去给顾客送书。乔沐身影走出小区消失在拐角处,角落里汽车上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弯腰走出来。
黑色长及脚踝的大衣,修长大手带着鹿皮手套,衬的男人身形挺拔,风度翩翩,带着丝丝矜贵,与老旧破败的民居格格不入。
男人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破旧的居民楼,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深邃的眼底却波澜起伏,长腿迈步,朝着乔沐出来的单元门走去。
一旁的左阵见状,赶紧快走两步,拉开锈迹斑斑的单元门。男人极慢的步上台阶,打量着楼道坏掉的声控灯,锈迹斑斑的扶手,斑驳的墙壁。二楼,男人长身玉立,蹩眉看向绿色防盗门上的几个鲜红大字。
左阵看着面无表情盯着防盗门发呆的总裁,心里打怵,他估摸不准他家总裁大人的脾气,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总裁,需要打开门吗?”
男人眼眸半阖,看不清眼底情绪,薄唇轻启,喷出的温热气息立刻化成白雾,嗓音低沉,“钥匙。”
要是乔沐看见了,肯定就要跳脚了,立刻打电话告诉警察叔叔,有坏人偷配了她家的钥匙。
屋子里气息阴冷,高大的身姿站在狭小的客厅里,显得更加狭小拥挤,男人微微低头,进入门框上挂着玩偶的小房间。
视线左右扫过,快速落在一个相框上。好像一记闷锤突然击在心口,痛楚漫布全身,指尖都禁不住的颤抖。男人冰冷的眸子变得温柔,平静如水的眼底泛起波澜,眼眶内水雾氤氲。“小丫头,我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早已猜到,但是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人,还是让男人瞬间变色。
“大哥哥,你不要哭,你看,樱花快开了呦。”清脆声音传来,少年扭头,看向那个扎着马尾,笑的极其灿烂的小女孩。
“用你管,小破孩,走开啊!”少年盯着小女孩破旧的衣衫,带着丝丝嫌弃,大吼。
小女孩被吼得一愣,小手搓着衣角,踌躇一会儿,看着倔强擦掉眼泪的少年,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几丝怯怯。
“你不要哭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滚开!”
小女孩不说话了,充满纯真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漆黑的眼底清澈无暇。忽然,她咧嘴朝他一笑,如清晨的百合花盛开,沾染了露珠散发着芬芳,引人注目。
后来的很多年里,每当夜深人静席慕乔想起小丫头时,总是会想,也许正是小丫头最后那一笑,笑进了他心里,打开了他曾经抑郁良久的心。
虽然猜到乔沐就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但再次看见记忆中那张熟悉的小脸,男人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喜悦如同巨浪一般,铺天盖地迎面扑来。
男人贪婪般的看着手中的照片,还是那件破旧的小衣服,还是那束高高的马尾辫,还是记忆中的那张小笑脸,男人笑了,唇角高高扬起,眼底有着溺死人的温柔。
“你不要哭了……”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泛黑的木制相框右下角,有一个圆珠笔写的小小的6岁,歪歪扭扭,笔迹稚嫩。
“嗨,臭丫头,我们又见面了!”席慕乔微微扬起头,收回眼眶里的泪水。
旁边其它相框上依次写着10岁,15岁,18岁,小小的五官逐渐张开,长发换成短发,稚嫩的笔迹变得清隽秀丽,不变的还是每张照片里那张笑靥如花的小脸。席慕乔鼻尖泛酸,眼眶肿胀,记忆里的画面已经转过了十四年。
他没能见证他的小丫头成长,不知道从6岁到20岁这段时间里,小丫头是怎样度过的,但是他能感受到,小丫头秉性里自始至终透露着的倔强。
几张照片,弥补了席慕乔多年以来的内心空缺,他很庆幸,生活的磨难没有压垮她,也没有磨掉那张小脸上的灿烂的笑容,一切都还不晚。
很多年以前,他弄丢了他的小丫头,现在,他找到她了。她虽然认不出他,但有什么关系呢?这一次他会紧紧抓住她,不会再给她一丝一毫离开自己的机会。
看到床头上已经褪色小小米奇玩偶,席慕乔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他送她的小米奇,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留着。
厨房里干净整洁,飘着淡淡的清香,但是狭小的转个屁股的空间都没有。拿起盘子上面的盖子,几个早上新做的葱油饼还带着余温,席慕乔眼中带着欣赏,拿起一个送到口中,“小混蛋,这就当做你给我身心留下创伤的利息吧。”
吃完之后,席慕乔擦擦手,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脸上笑靥如花。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小混蛋发现饼少了以后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走出厨房,男人摸摸嘴角,眉宇间一片舒畅之色,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如此平静。朝着身后的左阵招招手,“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