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个铜钱拿出来后，老黎氏又想了想，抠回去五个铜钱，“你去跟外面的人说，我们家一次性买了五斤，怎么也得优惠一点。扣五个铜钱，你好生与人讲一下价。”
    小池氏呆呆愣愣接过，转身，拎着大碗就去了外面。
    “没声没气的，看着那一张寡妇脸老娘就来气。唉，晦气哟，真是晦气呢。”
    其实黎老婆子也是个寡妇，只不过，她命好，三十五岁才守寡。
    那会儿孩子都有四个了。
    两儿两女，虽然小儿子事后没保着。便好歹还留下一个儿媳妇儿。只不过，这个儿媳妇儿看着死气沉沉的，她极度不喜欢。
    小池氏出门后，端着碗站在屋檐前，看见那对挑着货的俩个妇人，眼里的希望慢慢敛去。今天，来的人不是他了。
    其实，他说的话她懂，可是，她不敢想。
    这般想着，小池氏难过站在那儿，她是没有未来的人呀。
    寒初夏远远看着这一个站在竹子丛下面的小妇人。很单薄的一个身影，头发略有些枯黄。与好些营养不良的人家的妇人是一样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
    不过，一双眼睛到是明亮的很。那张嘴，嘟嘟的，看着挺有肉乎儿的。旁的，脸上就瘦的很了。
    不过，整体看着，这一双眼，还有一张嘴一衬，整个的五官，看着到也大气。相貌儿，不是十分的出色，但也不算丑陋。
    在女人里面，勉强算是中等略偏上一些的吧。
    “我……我来五斤的白糖。”
    小池氏看见来人后，赶紧说出自己的价格。
    “好。”
    寒初夏和万氏赶紧放下担子。
    万氏特意瞅了瞅这姑娘的手。
    发现一双手全是红黑浮肿的。显见的，真是常年干活的手，糙呀。
    那张脸上，虽然看着还算是年轻，起码比自己家兄弟小上四五岁。但是眼角，却已添了死气。
    这姑娘，真是过的不开心呢。
    寒初夏状似无意的。“娘，我渴了，想喝点水，成不？”
    万氏赶紧点头。“就是，我这会儿也渴了。其实吧，我还想着找个地头儿吃饭的。这位大妹子，我们优惠你一些，在你家里吃饭可行？”
    这个点儿，到也是吃饭的时候。只不过，她们家的是稀到不能再稀的稀饭。就这样的，还被婆婆说教了好半天呢。小池氏面色有些羞红，“那个，我们家的饭食……有点稀。”
    寒初夏到是乐呵的很，她专门挑这个点儿来，就是想要趁着吃饭接触小池氏一番。
    这一听，便赶紧摆手。“正好，我们也渴的很。其实吧，咱了带着饼子的。你家的稀饭，正好合适呢。”
    “那，你们来吧。”
    走了两步，她有些难为情解释。
    “家里……是婆婆在做主，若是我，定不与你们计较这饭钱的。只不过，一会儿……还劳烦你们最好先提前问问我婆婆，留下来吃饭，给多少钱。”
    寒初夏听的暗自点头。这姑娘，听着到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不愿意平白无故占人便宜。
    “这个多谢姑娘提醒。”
    “嗯，还有件事儿……原不应该占你们便宜的，可是，我婆婆只给了这四百九十五枚铜钱……”
    寒初夏呵呵笑了。“无妨的。”
    与万氏对视一眼，俩人眼里诸般无奈。可见这一门亲事，姑娘是好的，但是呢，这婆家，可不好打发啊。
    一个铜钱都在算计，若真的要把她家的人抢走，怕也是有难度的。
    到了家里，小池氏与那黎婆子说了要留客人吃饭。
    黎婆子双眼冒光，先是打了个伪笑脸。
    “我们家原就是穷困的人，这一家子的饭食，本是不当紧。可是，谁叫我们穷呢。所以要那个，还是……得给些柴薪费用的。”
    “阿婆，我们母女俩随意吃一些，你看着做一二样小菜就好。这十个铜钱，还有早前优惠的算是的我们的饭钱可好。”
    在乡下，一顿饭十个铜钱，这是顶好的了。且，一般的人家，还会给一顿干饭，或者是大饼之类的吃。
    可是，这黎婆子只是撇了撇嘴。
    “我说俩位小嫂子，我们这寡妇人家，穷啊，砍点柴火也是麻烦的活儿。就再加五个吧。”
    寒初夏有些黑了脸。
    那人看形势不好。就一跺脚，“再添两个也行。”
    寒初夏彻底无语。
    娘的，是谁说的乡下人家本份来着。瞅瞅，就这恶婆子的样子，哪里是个本份人。
    最终，母女俩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就留在这黎婆子家里吃饭。可是，当饭端上来时，寒初夏是真叹气了。
    这饭，何止是稀啊。
    娘的，都照的见人了。就里面飘浮着几粒米花花儿，还有一点解切碎了的野菜叶儿一起。这样的汤水饭喝下去，折腾一小会儿就饿的脑子都犯晕。
    难怪那小池姑娘脸蛋长的不错，奈何，面色不好看。实在是，这一家子的伙食，一瞅就没办法养好人。
    中途，小池姑娘还去外面摘了些野菜，略放了点盐给端上来。最后，更是捞了一点咸菜。
    不过味道不是太正气，显见的，也是不太舍得放盐，所以这咸菜的味道就略酸了些。但是看小池姑娘干活什么的到也利索的很。
    那屋里屋外，收拾的都很是不错。
    丢了碗，要出门的时候，寒初夏冲小池姑娘递了个眼神儿。
    那小姑娘愣了愣，还是木着张脸，提前出去站在一边儿等着寒初夏母女俩出来。
    寒初夏出来后，看见站在前面树林里面的小池姑娘，发自内心的笑了。
    “娘，这姑娘其实看着木讷，却也是个灵活的人呢。你瞅瞅，我只是冲她眨了下眼，她就知道搁这儿守候着。”
    “唉，是个好姑娘，我瞅着，家里家外的都收拾的利索。就是这一婆家不怎么好。可怜小小年纪，就受这般苦罪。你瞅，那一身单薄的衣服哟，还有那双手，哪里象才十几岁姑娘的手啊。就算当年你搁家的时候，也没这么苦难过。”
    寒初夏沉默。这种事情，为人媳妇，与为人女儿，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
    那小池氏看她们俩来，便局促不安上前。“这位姐姐，你是有事儿要与我说还是想打听什么？”
    “我是有事儿要与你说的，就是前段时间有一个长的这样的小伙子，你可还有印象？”
    想着时间不多，寒初夏也不想与人废话。而且，命运，有时候得看自己争取来的。既然小舅舅愿意娶个寡妇人家，那她们就把路给亮出来，让她自己去争取。如果争取不了，那这样的人也没必要娶回来。毕竟，事关自己的前程都不努力，还有谁会拯救的了她呢。
    “你是说……他么……”
    听到寒初夏问起的人，这不就是今天自己还在思念着的那个小伙子么。这一想，小池氏的脸就晕红了。
    “他……他叫你们来的吗？”
    “对，我是他侄女，我娘是他亲姐姐。现在我们要说的事情是，我舅舅想娶你，那边儿，我外婆家，我们会尽量劝说他们接受你。可是，你这一边儿要怎么摆脱，须得你自己想法子。若是能办到，你往后的人生，将与众不同。若是不行，那你的生活，就这样一直下去罢。”
    这快言快语的，听的小池氏又是欢喜，又是充满了希望。早前，那小伙子虽然暗示了她，说要给她一个未来。可是，她没有自信，就觉得，象自己这样的女人，哪里还有人未来。
    “他……你们……都不嫌弃我名声难听么？”
    寒初夏耸肩，“说实话，你那夫家如何死的，与你没一丁点关系。于我和我娘来说，你这样的事中，我们不会觉得有何不妥，相反的，还会有点同情你。当然，我外祖一家，可能会有点不乐意吧。但老人家再怎么不乐意，到时候还能不依着儿子行事？你这一边搞定了婆家后，到时候与我小舅舅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孝顺他们，照顾他们，再生几个大胖小子，老人家还能气的起来？”
    小池氏听的眼睛羞红了。可是，却也越发的激动。
    原来，她的人生，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所以……这事儿，似乎有点想法。
    “我，我会努力的。”
    最后，小池氏鼓起勇气，结巴说出这一番话来。
    不过，寒初夏并没有立马放过她。而是拉着她，细细询问了一番家里的境况。
    以及，未来要如何行事。
    “我，我娘家只得一个父亲，老实巴交的，还有一个年纪的弟弟。母亲，在卖掉我的一年后，就走了。当年黎家，也只是花了一两银子把我买进去的。如果讲的好，或许，五两银子以下，能办到的吧。只不过，这机会，也不能说给就给的。许不得给我半年的时光。”
    “好，我们家也可以等你半年一年的。反正，等着的人是我舅舅，你且放心去想办法。我等着叫你小舅娘的那一天。”
    “你……”小池氏终归是这个时代的人，饶是喜欢，听着这么大胆的话仍然羞红了脸。
    “喏，有人不放心，也来了呢，你们且说说话吧，好生核计一番。这事儿，咱不急，但也不能让他们太占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