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默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干净干爽，带着洗衣剂的清香，从上到下，全被换过了。
    房间侧面的浴室门关着，磨砂玻璃门隐隐可见里面的灯光，哗哗水声在她坐起身的那一刻就停了。
    祁默一时情绪纷乱，忆起自己昨晚的不寻常反应，那显然并不是晕车，更不是突发疾病。
    她隐约心里有了猜测，回忆自己吃了什么用过什么，最后锁定在那杯西瓜汁上。
    未及细想，浴室里灯光忽灭，门打开，霍云朝走了出来。
    祁默一时心像是被人攥紧，紧紧纠住身下床单。
    “小祁……”霍云朝没想到她醒的这么早，才出门就怔了。
    祁默看着他，整齐的衣衫，湿漉漉的头发，垂眸扫到自己的衣服，惊措到极点之后，反而镇定下来。
    “你把我的衣服换了?”她问。
    “啊……”霍云朝下意识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又忙摇头，“没没没，你别误会，在山上我本来是想给你换的，结果脱了衬衫发现你……”
    想起山上看到那一幕，霍云朝脸猝不及防红了，“我把你抱回车上，开车回了市里，找了家酒店，你的衣服是酒店的保洁阿姨帮忙换的。”
    “哦。”祁默应了一声。
    霍云朝看着她淡定过头的模样，往前走了两步，“小祁，你……”
    刚开了个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说昨天，猝然发现祁默居然是女生，当时的震惊，错愕，复杂，霍云朝真是恨不得把祁默摇起来问个究竟。
    奈何祁默晕的彻底，人事不醒。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他联系前因后果，想通了很多事，虽然心里仍有疑问，却也不像初知道真相时那么急切了。
    “你……要吃点东西吗?我可以叫服务生送到客房。”霍云朝决定先让祁默填饱肚子再进行审问。
    祁默却摇头，神情恹恹，“不了，没胃口。”
    “哦……”霍云朝应了一声，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慢慢擦头发。
    “你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问完我去洗漱，然后回基地。”祁默看着他道。
    一惯镇定，坦然。
    霍云朝突然觉得烦闷了一整晚的自己有点傻逼，不善的睨了祁默一眼，“你不叫祁苜吧?”
    “恩。”祁默道，“我是祁默。”
    果然……
    霍云朝火气一下就蹿上来了，拧眉道“你们兄妹合伙骗我哥哥?”
    “你哥哥早就知道。”祁默宠辱不惊。
    “什么?”霍云朝怔住了，继知道祁默是女生后，这是第二个让他惊愕异常的消息。
    “我哥他知道?”他不由得重复。
    “婚礼那天就知道了。”祁默一脸平静，“是他帮忙我哥哥在霍家隐瞒身份。”
    霍云朝彻底惊呆了！
    他不是傻子，在发现祁默是女生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兄妹二人的技量。
    男扮女装，女扮男装，身份互换，多么大胆的方法。
    霍云朝大概能猜到对方嫌弃自己哥哥的残疾才出此下策，心中疑惑为什么哥哥新婚这么久，都没发现同床的新娘子是个男的！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哥哥也是同流合污的一员。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霍云朝想不通，眸光突然凌厉起来，“你们威胁他了?”
    “你觉得我们威胁得了吗?”祁默没想到他会这么看自己，一向不在意别人看法的她，第一次因为别人的看法产生一种近乎难受的情绪。
    霍云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清了清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哥他……”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祁默打断他，下了床，朝浴室走去。
    到门口，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一眼霍云朝，“还有什么要问吗?”
    “……暂时没有。”霍云朝怔怔回答。
    祁默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进了浴室。
    里面还残存着霍云朝之前用的沐浴露的味道，祁默打开排风，脱掉衣服，站在浴头下冲水。
    并没有什么被拆穿后的慌乱情绪。
    其实和霍云岫达成协议之后，她就想过告诉霍云朝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今霍云朝发现了也好，省得她在对方面前装的辛苦。
    毕竟这件事霍云朝早晚都会知道。
    ……
    祁默洗完澡出去，霍云朝已经和霍云岫通过电话，正一脸茫然的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回基地么?”祁默拿起枕边的手机。
    “……回。”霍云朝站起身，想到什么，问，“小祁你昨天……是怎么回事?不是晕车吧?”
    他可还没见过那么吓人的晕车，能让人晕过去，一晕就是整夜的。
    “不是，别的原因。”祁默没有多说，真相未明，她也不好指摘基地的那些人，毕竟都是霍云朝的朋友。
    两人到楼下退了房，开车回基地。
    基地中人的作息通常是晚上训练，白天休息，后半夜两三点钟睡觉是正常时间，清晨六点，正是网瘾少年们睡得最香的时候。
    霍云朝以为基地会很安静，却没想到一进门就在玄关撞见了蝴蝶。
    “云朝……”蝴蝶本来在打电话，看到他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霍云朝有些疑惑，“你还没睡啊?不用这么拼吧?”
    “没有，我不是在训练……”蝴蝶无奈的笑了笑，想说什么，眸光对上了随后进门的祁默。
    祁默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是昨天那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松运动服，看想来像是霍云朝曾穿过的某套。
    蝴蝶视线一凝，想到昨晚在果汁中放的药，忍不住有些心虚。
    她掩饰的轻咳一声，视线移回到霍云朝脸上，继续之前未完的话，“听流火说你和祁同学出去了，怎么连饭都没吃?是什么事那么急?”
    霍云朝被她一打岔忘了之前的问题，道，“没什么，就是爬山去了。”
    “那怎么晚上没回来呢?我给你打电话，无法接通，有点担心你们。”蝴蝶一副关切口吻。
    霍云朝因她的话想到昨晚遭遇，心情复杂，含糊道，“没什么，遇到点小事，就近找酒店住下了。”
    蝴蝶心中好奇却不敢再追问下去，怕惹怀疑，笑道，“没事就好，我上楼休息了。”
    “恩。”霍云朝应了一声。
    目送蝴蝶上楼，祁默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基地阿姨与她无怨无仇，用下作手段害她的机率很小，动机更是没有。
    她本来觉得凶手不好锁定，却没想到某些人如此沉不住气，干了坏事又怕出事，在这儿等着“验收”成果。
    蝴蝶可能是太着急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大清早守在这儿有多奇怪，要真论担心，与霍云朝做为发小的流火显然更应该等在这儿。
    然而流火没有，因为他知道霍云朝只是去爬山，并没有什么。
    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会担心，霍云朝带自己去爬山，会遭遇什么。
    祁默眸光锐利起来，视线越来越沉。
    ……
    霍云朝回到楼上一头扎到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昨晚整夜失眠，脑子里转的都是祁默，这一路开车回来头都是晕的，跟酒驾了似的。
    这会儿心里大石落地，总算能睡得着，一觉到下午才醒。
    霍云朝洗了把脸出门，在走廊遇到流火。
    “我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流火睡眼惺松也是才醒不久，见到他悚然一惊，“昨晚上你一晚上没回来浪哪去了?”
    “……”知道祁默是女生后，配上这个浪字，霍云朝怎么听怎么……暧昧。
    偏偏一边觉得暧昧，不知为何，心底又有种隐秘的欣喜。
    霍云朝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刺激大发了。
    他狠狠一拍额头，觉得自己还是没睡醒。
    “晚上我生日，今年准备去哪?”流火想起什么问。
    霍云朝道，“你生日当然是你做主。”
    “行吧，那就还是金钻。”流火打了个响指。
    ……
    晚上九点，金钻ktv。
    晚餐是在基地中吃的，阿姨们亲手为流火做了蛋糕和长寿面，点了蜡烛许了愿。
    一顿饱餐之后，就到了不醉不归的环节，大家不想在基地，一是怕吵到二队和其他人，二是怕给阿姨们添麻烦，闹完不好收拾。
    金钻是流火表亲开的，连续三年生日都选在这里，顶楼最大的露天包厢，音响效果和环境都是最好的。
    桃夭进门就直奔点歌台，待服务生上了果盘和啤酒后，流火已经霸麦开唱。
    霍云朝端着平板选接下来的歌，祁默安静的坐在角落，看着一直在同霍云朝搭话的蝴蝶。
    这一下午，祁默有无数次和蝴蝶打照面，蝴蝶都没像往常一样热情的上来和她套近乎，眼神总是闪躲。
    要说之前只是怀疑，如今却是已经确定了，那果汁中的料是谁加的。
    至于动机，大概也能猜到。
    “小祁你干什么呢?”祁默正出神想着，霍云朝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坐到了她身边，一手习惯性揽在她肩上。
    祁默怔了怔，先是习惯了他时不时的亲密动作，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如今身份已经暴露，不由得转头看了霍云朝一眼。
    霍云朝也在同时想起什么，手触电似的弹开，往旁边一下退开一米。
    猪崽儿坐的最近，被霍云朝撞了一下，一边揉大腿一边叫，“哎哟我说朝哥，你这干什么呢，灯还没全关呢眼神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