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到帐中,朝宣坐在位上,拿起兵书随意翻过,然後仰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方才在姑皇父的面前,姑祖母的眼神直直盯着自己,没有遗漏自他口中说出的一个字句,幸好是准备周全,若是和先前与她的说法有了出入,姑祖母心细觉察,肯定一听便知。
    姑皇父落马,却还活了过来,朝宣心乱如麻,一个字也看不下,他阖上手中的兵书,深思着。
    自尹思衍一案,与尹思衍近亲者,乱党皆诛,朝宣一人来到锡安,他知道大将军赵承效忠的是姑皇父,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监视着自己。
    口口声声说是磨练,可其实形同软禁,这样被人盯着的生活,不受到信任,哪里像是一个独孤氏的太子。
    姑皇父现**子有恙,姑祖母连柳远都从大凉请了来,重伤之下,在锡安应是待不了多久,若是此回让姑皇父这般回了大凉,恐怕就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借刀杀人......唯一之计,便是借了他人的手,以遂自己的愿。
    父王独孤文礼,再过几日也要来到锡安,这条计策实行起来,必须要快要狠,朝宣抬眼,想起尹思衍过去说过的话,
    “就不信,整个北耳弥,都愿与大魏和平共处。”
    锡安是大魏对北方最重要的一道防线,站在北耳弥立场而观,无论锡安有什麽动静,都是大事。如今,大魏皇帝亲临锡安,即便两边并无起烽烟,可朝宣相信,北耳弥绝对还是起了防备之心。
    就算天瑰大汗真的没这个心眼,她一界女流,周遭的众多部落长老,以及左右贤王,难保全都与她贯彻一心,想与大魏永世交好。
    大魏与北耳弥,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只要一个星星之火,便可燎原。这道火,这层思虑,以及方才所想的借刀杀人,三者相加,朝宣微笑。
    尹思衍当初,就是太急了......
    想不到姑皇父还是开恩,没有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尹思衍若是不要这样急躁,还欲取独孤氏而代之,耐心等到自己与姑皇父同在锡安,落马之时,只要朝中有人里应外合,不让姑祖母前来,指不定如今大魏的皇位,已然传承。
    这一回,不能再失手,朝宣提笔算着日子,父王的性子任谁都能捉摸一二,是要在他堂堂敬王抵达锡安之前,将大魏与北耳弥之间暂熄的熊熊烈焰,重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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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锡安城外三百里,马邑山脚下附近,一片空旷,只有着几户散村人家。一望无际的平原,之所以渺无人烟,是由於这里是每一回大魏与北耳弥,两边交战的必经之道,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两方熄了烽火,大魏既然夺回失去已久的天陵四郡,为求长治久安,竭力巩固北方屏障,这些年来往此处迁进了不少人家。
    表面上是和睦相处,看似少了北耳弥这个心腹大敌,可锡安大营和赵承却一点也没松懈,还是照往例巡着天陵四郡,以及四周以马邑山为中心的整片森林和平原大地。
    赶上出巡之际,趁着文德与安康同在锡安,赵承一时间抽不开身,太子独孤朝宣以自己居锡安多年需要历练为由,向文德毛遂自荐,接下这个如例行公事般,稀松平常的军事要务。
    他领着千馀名精壮的大魏将士,在文德安康和赵承的注视之下,一举出关。不过是巡视,可到底是朝宣头一回亲自领兵,文德还是放心不下,让赵承暗自派人跟着,以免生出什麽乱子。
    “赵承,是否是朕多虑了” 眯着眼,隐约看见朝宣离去的卷卷沙尘,文德喃喃问着一旁的赵承,
    “想当年你与朕年幼时,你父亲和伯皇父也没这样不信任朕,” 她长叹道,言语之间是在责怪自己的疑心与放不了手。
    不似文德善柔,赵承摇了摇头,“这要换作旁人,或许臣会这样觉得,” 他和朝宣一同待在锡安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太子的性情和能力,算有认识,
    “可对太子.......臣劝皇上还是多留些心眼。”
    安康同样站在文德的身边,听赵承与文德说话,竟是如此的直接了当,是有些惊讶。说的还是太子......她抬眉,斜过头看了一眼赵大将军。
    “臣说话没规矩,长公主莫怪。” 感觉到安康不友好的视线,赵承拱手,向她陪礼。
    赵承的礼,安康没有接过,她移了眼神,看向文德。
    “没什麽,不须如此。” 文德还是望着远方,身旁的两人,都是自己极为信任之人,这句话,她是对赵承和安康一起说了。
    “等文礼来到锡安,朝宣也回来後,朕也该回宫了。” 她转过身,和安康一同走下城墙。
    赵承在後面跟着,“是,臣身为锡安主帅,定会安排好所有。” 他一语,还是宏亮。
    文德听着,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转过头,“你的夫人,还有儿子......” 文德提的,是上官荻和赵承两岁多的儿子,“朕回大凉,会替你看照好他们。”
    她笑道,看着明明心里挂念,却不敢主动说到家室的赵承。
    赵承抬头,眼里满是感激之情,“臣谢皇上。” 远在锡安,又是武将,无法与家人团聚这是他的宿命,对此赵承没有一丝怨言。
    两地相遥,皇上念惜旧情,顾念自己还有赵府满门,他自是铭感五内,谢过文德的大恩。
    上官荻是文德为了让皇后辅政监国,这才召回大凉,赵尹联合,加上太师上官田,上官荻的父亲,朝中的立场分布不说自明。
    为防姜氏,以及新任丞相姜玗祥及其背後代表的,前太师姜启堂留下的势力,文德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安康听着,没说什麽。
    会这样用心跑来锡安,也是希望太子能够成材,以朝宣亲近皇后的程度,他若能顺利继承大统,会是文德最希望看见的局面,如此一来眼前姜家独大的困局,便迎刃而解。
    原本,安康是对朝宣抱以宽怀之情,认为文德是对他过於严苛,可落马一事......即便文德已经说了是因为自个儿的肩伤,可安康怎麽想,都觉得其中有异。
    跌落至那样深的山岩峭壁,文德能够活着,说穿了是侥幸,弄不好此时的皇帝,已是朝宣。当日,亲身目睹这样的情景,可朝宣的反应......在她看来,是未免太过冷静了些。
    安康愿意保持沉默,一来是仍愿意相信朝宣,二来,就算落马真是朝宣动的手脚,这回失了手,他定会再次伤害文德,安康不想打草惊蛇。
    大魏与北耳弥,几十年的烽火战事,文德在位,好不容易一举灭了北耳弥的战力,可没想到,日防夜防,最大的敌人,竟然还是出在了自己的同宗之间。
    同为独孤氏都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外人,也难怪她会疑心......想到此处,安康是有些懊悔,当日与她谈及姜家,不该用词这样重,是伤了她。
    “别多想,” 所见不清,可像是看穿了安康的心事,文德笑了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轻声,意有所指地说。
    “恩” 安康应着,回她的微笑之中,满是对她,对大魏皇帝,坚定的信任。
    简单的几句话,赵承走在两人身後,他与文德自幼一同习武,年少时又一起奔赴沙场,看着她与长公主之间,心里多少有了感触。
    赵承真心希望,皇上能与长公主,就这样,无须多说,还是三言两语,甚至一个眼神交会,
    对她们而言,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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