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伊忽然睁开眼,周围安逸宁静。翠鸟声正在窗外鸣叫,四周飘着一缕晨时的清香。
唐玄伊一时有些恍惚,这是……
“唐卿……要死……要死人了……呃!松、松手……”
惨叫声再次传来,这一次变得更为干哑。
唐玄伊立刻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擒住了沈念七,那张素白的小脸儿已经被他修长的指勒得发红,而他们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危险中透着一丝不经意的亲密。彼此的呼吸在耳畔缠绕盘旋。
“沈博士?”唐玄伊恍回神,立刻从沈念七的身上下来,“你怎么在这里,这是……”
沈念七扶着自己的喉咙一阵咳嗽,看着唐玄伊时的眼神俨然带了一抹怒意,然后将手上的外袍愤愤丢在一旁,说道:“早知道给你盖个衣服要进鬼门关,就让你冻死算了!”
唐玄伊看向衣服,再看向沈念七,右手轻轻按压了自己的额头。
脑海里的东西已经开始消退,梦境渐渐变得模糊。
此时外面已经十分亮堂,随着现实感越来越强,唐玄伊大致明白了自己必然是做了个什么梦,结果误伤了沈念七。
幸好,是梦。
唐玄伊长吐一口气,有些歉疚地看向沈念七,他凑近,指尖轻触被他弄得发红的脖颈:“抱歉,念七。”
“念七”的杀伤力一向很强,沈念七只觉自己耳根忽然酥软了一下,她撇了撇嘴,且原谅了这个男人。下一瞬,沈念七一把捉住他的手,认真地说道:“唐卿,我来是告诉你验骨结果的……无肢骨架验出来了。”
唐玄伊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收回被沈念七握着的手,凝声问道:“结果如何?”
沈念七坐正,先是卖关子般的眯了眯眼睛,而后一字一句道:“对上了!”
唐玄伊顿时振奋许多。
随后沈念七解释道:“尸骨三处被野兽咬伤,左臂也有撕咬痕迹。但很幸运,最后一处切口没有被野兽咬下,对上了现场发现的那只手,而且,还发现死者有轻微的驼背,右肩有损伤,按照这个情形,推测有可能经常做肩扛之人。”
念七说着,将写好的验纸交给唐玄伊。
唐玄伊立刻抻开仔细看了一遍,眼中多了一缕光辉。
他之前的推测,果然没错。
但关键是,这个人……是谁。
唐玄伊将纸合上叫来了门口卫士。
“将这张纸交给王少卿。”唐玄伊道,“交待王少卿,尽快找到此人的家人!”
“是,大理!”卫士接过验纸,接命离开议事堂。
……
不多时,接命卫士已经将唐玄伊的命令交待给了正在挨家挨户寻找失踪人口的王君平。他接过沈念七的验纸,头一眼先去找是否写了关于此人的特征。
看到驼背,肩部损伤,王君平忍不住打心底狂喜了一阵。
若非沈博士,他要找到猴年马月?
按照得到的特征,王君平迅速开始沿着东市西市进行询问,大约临近夕阳西下的时辰,才终于从一户米商那里得到了一些贴边儿的消息。
“也就是说,大约从八个月前,这个人就没来过吗?”王君平声音带了几分兴奋。
米商努力回忆着并点头:“是的,大公……之前这个人一直在这里送米,还有些驼背。像是外来人的样子,之前还说想要努力劳作在长安安家,现在一直不露面,鄙人当时还觉得,这小伙子不能持之以恒呢。”
王君平闻言,愈发觉得这个线索十分有价值,遂追问道:“那你可知此人住在哪里?”
米商实在没有头绪,忽然一怔,说道:“鄙人想起来了,之前小伙子提过一次,说是在大通坊。”
“大通坊……”王君平眸子微颤,似乎最近刚听到了这个地方。
对,是周助教去教授的古方书院,也在大通坊。
不及多想,王君平立刻带人前往。
天色已经开始有些灰蒙蒙,随着一些在其他里坊工作的人陆续返回自己的里坊,这里的街道开始热络起来。但大多可以看出,这里住的都是一些相对困苦的普通百姓,里坊的小宅也建设得密密麻麻。
王君平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去询问,但都没有见过米商口中的这个人。
眼看着又要宵禁,只剩下了里坊的最后一家。
王君平尝试让人唤门,可是出来应门的人,却让王君平多少惊讶了一会儿。
“咦,王少卿……您这是……”
应门者正好是不久前在古方书院接受王君平问询的一位老先生,粗麻布衣,一身书卷气息。
王君平侧头往里瞅了眼,问道:“这是你家?”
“是、是啊……”老先生神情稍稍有些进帮,迟疑着不知是否要让几位官爷入门。
王君平虽然不像大理或者秦卫羽那般善于观察,但是这一眼还是能看出老先生在见到自己时,浮现出来的一丝彷徨与惊惧。
他说道:“抱歉打扰老先生了,但是,大理寺正在找一名有些驼背,近来失踪的男子,个子大概这么高。”王君平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您可有印象啊?”
老先生的脸色忽然有了细微的变化,低垂着眼,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唾液,回道:“没、没有啊……”
“老先生,您最好如实告知,这关系到一起命案。这个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老先生的脸色大变,没等他开口,忽的从他身后跑出来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妇人。与老先生不同,妇人瞪圆了眼睛,露着一种恐惧与极端悲戚的神情。
“大公……他、他死了……您是说他死了吗?!”
“阿芳!”老先生大吼一声,“这里没你什么事,快回去!”
然而这个叫阿芳的女子却根本听不进去老先生的话,身子一软,忽然就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