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以凉喊我名字时,擒烟的手又抬起,伴随着叹息的一缕白色烟气,他偏过头看过来,吸烟后的嗓音,暗哑、低沉——
“忘掉那些过错。”
一瞬间,我捏着纸巾的手僵住,然后我的手在颤——
“你,你知道……”
我说话间,冰冰凉凉又颤抖的手突然被薄以凉握住。脑海中,飞快的划过无数片段——
“哎,新来的耶,啧啧,据说是警察的女儿……”
“我这辈子!最烦警察!”
“打她!”
“……”
记忆嘈杂中,我猛然甩开他的手——
“走开!别碰我!”在我一声大喝中,我看到薄以凉的脸,怔住,“师兄,我……”
我看着四周,想起来自己并非是在少管所。
“小白。”薄以凉眼中有些严肃,他看我时,我身后传来一声厉和:“余白!”
是陆晋。
那若利斧般的冰冷声音从背后劈过来时,我立刻转身,陆晋走得很快,表情阴郁,周身都是戾气坏饶。
这边儿,薄以凉面色如常的叼回烟在口中,“你的手腕,记得涂药。”
他说完,陆晋已经走到我面前——
“给我解释一下!”
陆晋阴沉的脸十分可怕。而他手里的档案袋直接扔在我怀里。
我被他摔得身子一抖。
然后,我看见档案上的时间……2000年。
2000年,是我永远也不会忘的年。
只是,原本干涸的眼泪,在看见陆晋冷酷无情的眼眸时,又浮现出来,继而我深吸口气,强压下去眼泪。
陆晋似乎看见我的泪,表情有瞬间错愕,继而压低声音道:“你最好给我解释个一清二楚!”
我缓缓地抬起手,拿起那份档案——
我,十三岁的档案。
黑色的三年档案。在手发颤时,档案被一只修长如玉,带着薄荷凉意的手拿走,“这件事,我替她解释。”
薄以凉说话间,档案袋又被陆晋拿回——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陆晋冷冷说完,薄以凉直接丢了烟,踩灭,拦在我面前。
“我不可能走,她……”
“师兄,你不用为我和他吵。”我从薄以凉身后走出来时,陆晋冷冷看我,目光幽深,那看不到底的黑眸带着审视和冰雪。
我一手拿着档案垂放在身侧,一手插兜——
“陆大神,正如你见过的档案,我曾经恶意伤人、袭警、*。”
每说一句,我眉头便皱得更深些。
我以为永远不会提起的过往,竟然全数被挖出来。而我说话间,走到树边,我靠着树,不然我怕自己随时会倒下去。
陆晋没说话。而我低头时,脑海中那些的记忆再度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天哪!警察打人啦!”
可恨的女人在失声尖叫。
我一股蛮劲儿上来,推开老余,在他高声喝止中,举起球棒就狠狠地砸了下去!我狠狠地、狠狠地打下去!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救了你!”
“你这个——”
第三棍下去时,我还没说完,老余突然扑在了女人身上,他结结实实的挨了我一棍。
那一棍砸在余山脑后时血登时就喷出来。
喷在我脸上时,手上,球棒上。
而我手一抖,球棒掉落。
下坡路,球棒滚出好远时,女人一脚踹开老余,“老流氓!你想死啊!”
在女人翻开老余时,看到老余闭着眼,我猛然跪下!然后我猛然抱住老余,“爸。”
我抱住老余,可我抱不动他,余山脑后满是血,血晕开,而我脑后也很疼,女人抓住我的头发就把我拖在地上——
“敢打我!小兔崽子!”
脸上似乎挨了两耳光,而疼……耳光,我不在乎了——
我没理她,只扑向老余,“爸,你醒醒!”
“爸!”
“爸!”
记忆大门打开后,我控制不住的浑身发颤,我迅速甩甩脑袋,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喘着粗气时,已经来不及。
无数的记忆纷涌而来,有法庭的、少管所的——
女人丑恶的嘴脸在面前晃,她刺耳无比的尖锐喊着——
“她要杀我!”
“她爸爸还要*我!”
“我是好不容易才反抗!”
……
我猛然捂住脑袋,别想了,余白……快停下!你不该再想了!
这些都过去了,过去了……
可记忆不听话,那些记忆不断的窜出来……
横冲直撞……
黑暗,血液,尖叫,嘲笑……躲不开,躲不了,只能逃!
我在逃跑,后面除了要揍我的,还有不怀好意的不良少年——
“她父亲是警察!揍她!”
“扒了她衣服!”
……
三年里,我在少管所唯一的神技就是跑。
而不论多高多难爬的东西,我都爬得上去,跳的下来!
对……我要逃!我转身要跑时,被人一把拉住。
“你去哪!”
熟悉的一声厉喝,让我一怔。
“陆晋,她现在很乱,你最好别逼她。”
陆晋?脑海中有些乱,我缓缓回头想看陆晋却看见了老余。
“爸。”
我猛然推开那个拦住我的棕衣男人,快跑过去抱住“老余”。
“爸……对不起。”我抱住他脖子,眼泪泛滥抑制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
“我会好好的……”
“我会争取早日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我抱紧“余山”,他支支吾吾的问旁人,“她,她怎么了?”
“她受过刺激,这应该是他们的圈套。”又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完,我只觉身子一轻,被“老余”抱起来,“老余”身上的香味传来时,我人完全靠在他心口,他的心跳,“扑通”,“扑通”。
“别想了,都过去了。”“老余”说话时,我拼命点头,“嗯……爸,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好,我们回家。”
“爸,我……我不想说话了。”
“那就不说。”
“嗯……”
我倚在“老余”心口闭上眼……
……
好似那一天,天很冷,法庭里更冷。
余山裹着纱布,我也是,他被告入狱,我也被告入少管所。那一年,余山本可以当上副局,却被李鸿涛荣升。也因为李鸿涛的缘故,我和余山在法庭上分别后,虽各自入狱,却并未受到“太多”委屈……
之后,老余十五天出来,我却足足到了十六岁,才刑满放出……
“这白痴,破案狂魔竟是这么来的么。”
“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受欺负的!”
我醒来时候,正听陆晋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