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国朝嘉广帝,圣祯三年,景王萧广孝不满帝削弱藩王势力。于谋臣密议之下,厚积薄发准备趁嘉广帝秋狩之际篡位。
时,景王麾下幕僚张昌连夜至京城,经皇城司副指挥使于沙秘见帝于重云殿,揭发其狼子野心。
帝,大怒。是夜下旨六道,连夜召皇城司百人、禁卫军千人至景王府下旨抄家。
景王事未起,却已痛失先手。剧变陡起,景王府百余人死士拼死抵抗,王府中血流成河。
乱军中,景王身首异处,景王妃不知所踪。景王一子一女及其身怀有孕之宠妾被死士救走。
皇城司抄没景王府密室,发现纯金打造龙椅金灿灿宛然,龙袍龙冠俱在。
回报圣上,帝大怒。下令诛灭景王一党九族。景王妃之常家陷入了一片水火之中……
……
大雨倾盆而下,浇注在这片息壤的土地上,翻涌起一股泥泞的腥香。
雷声轰鸣而至,闪电劈开漆黑的夜幕,映照出地上一道仓皇逃窜的身影。
浓色中几道矫健的黑影飞快地掠过平地,跃于树顶,此起彼伏,销声匿迹,无形而鬼魅的追踪。
刹那间,闪电划开林木,亮如白昼。一名浑身裹血的妇人,抱着怀里七八岁的的男孩,慌不择路的逃窜。
而她的身后几米远,追随着一队死士,警惕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护着队伍最前的母子安然离去。
大雨不断地冲刷,抱着小男孩的妇人浑身都湿了,冰冷冰冷的,而怀中稚子由头到尾被护的极好,脚上没有泥,身上没有水,看起来安详。
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声,急促的呼吸声,他无数次想要抬头,都被摁了下来。妇人的脚步越来越缓,越来越慢,他知道,娘亲的体力到上限,快要撑不住了。
在极速奔逃中,小男孩乖巧一动不动。在晃动中,他眼瞳乌黑,似乎映出先前的一番翻天剧变。
常府。
傍晚用完餐,娘亲就早早把他送回房间,不许他再出来。可到了深夜里,忽然有人冲门而入,将他从被窝里扯拽出来。然后也不跟他解释什么,抱起他就往外跑。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只看到,抱着他的娘亲那张素来白净雅致的脸上皆是紧绷的肃穆。
“阿君。”母亲季素欣的手抚过小男孩的脸颊,语气温柔到孤注一掷,“你记着,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你都不要叫不要哭喊。常家现在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了,你必须要活下来。”
冰冷的水珠沿着季素欣的脸颊滑下来,苍白的脸上覆满绝望。她的儿子,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没有惊起一丝波澜。似乎常家发生的这一切,他置身在外,与他无关。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喜怒不显于色的儿子,季素欣满脸哀痛,恸哭:“阿君,我们家就要没了。”
小男孩怔了一怔,向来安静沉稳的稚眸里,终于浮现出迷惑。他记得,用晚餐的时候,爹爹跟娘亲,还好端端的坐着。怎么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常家就变天了?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震天巨响。
下一刻惨叫声,兵器交刃声接踵而至。忠仆老严甩开一道黑影,飞身来到跟前:“夫人,快走!老爷……老爷在前面挡着皇城司的人!”
季素欣抱着他的手臂在颤抖。
父亲?常何在抖了抖唇瓣想要惊叫,可是他想起方才母亲的吩咐,死死抿紧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夜里寻找,却只看到一场毫无余地的殊死拼搏。那道熟悉的人影,始终未见。
“夫人!快走!”老严一剑挥断射向季素欣的箭,大吼。
季素欣咬紧牙关,抱起孩子往前疯狂向府外跑去,身后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
风呼呼刮,带着寒气渗入骨髓中。妇人的脚步渐渐沉重迟缓。可是她咬牙向前奔去,
一步步,只要多一步似乎就可以远离那修罗地狱逃出生天。
常家……毁了,可是她要活!要活着啊!
“扑通”一声,妇人和孩子一跌在了泥水中。她身上的孩子也随之滚落在地上。
“阿君!”妇人顾不得自己疼痛惊叫。
那小男孩翻身坐起,竟然不哭不闹地爬到她的身边。身后的死士赶紧聚拢过来。
忠仆老严扶起妇人,紧张问:“夫人,你怎么样了?”
妇人露出一张年轻美貌的脸。她便是季素欣。
她拼命摇头:“没事,我们快走!快走!”
忠仆老严立刻抱起小男孩,对她道:“夫人,赶紧走,皇城司的人找不到我们,会派六扇门的来追我们。”
他满是雨水的老脸上都是悲愤:“皇城司副指挥使于沙这个狗贼为了升官,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我们落到他们手中就是一个死!”
“快走!”季素欣立刻爬起,往前奔去。
可是,没有走两步就被生生挡住脚步。
眼前出现六道黑色的影子,整齐划一,风衣潇洒,青绿色的锦绣服在风雨中猎猎作响,绣春刀上,滴着反复染过的热血。
老严和死士立刻飞奔而来,在前面死死护住季素欣和小男孩。
雨珠滚落。
空气中涌动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以及难以言喻的悲怆。
“常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你们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季素欣悲愤的看着他们,脑中过浮现夫君被乱刀砍死的画面。
为首那人沉默,顷刻回道:“奉命行事,本就身不由己。”
季素欣眼中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希翼光芒。
她放下孩子,上前一步。忠仆老严警觉地抬起手臂拦下:“夫人当心!”
季素欣缓缓跪下,雨水顺着她清丽的面容不住滑落,像是在恸哭。
她目视眼前六人,一字一顿道:“诸位,不管你们信是不信。常季氏在此,敢当着常家列祖列祖的面起誓,常家没有参与景王谋反!”
“常夫人,如果你们是冤枉的,就请放下兵器随我们去见皇上。相信皇上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六人中的一位面色儒雅,说出的话亦是温和。
只是话中却藏着令人不忍猜测的惋惜。
常家是景王妃的母族,这一次景王谋反中被牵扯进去。常家一百多口在方才的抄家中已尽数“伏诛”。
这位说的“还一个公道”只是安慰罢了。
果然。
季素欣脸色刷的惨白,那位多疑的尊上,不会容忍任何的可能性,哪怕他们常家三代忠君侍主,立功赫赫,饱受荣恩。可任谁,一旦扯上谋反的罪名,往日那些荣耀,就变得不堪一击。
老严眯起眼,冷冷地盯着慎刑司的几位。只要他们稍有异动,他便毫不犹豫的出手。即是死,也要留住常家最后一滴血脉。
“皇上下令,景王谋反失败,余孽尚存,凡诸下九族,一个不留!”当先一人冷冰冰道,“三弟,你何必骗他们这一对短命的母子。”
“不!”这时,不甘的季素欣绝望的嘶吼起来:“我不服!不服!常家忠心侍主,从无二心。难道正因我的堂姐嫁给谋逆的景王,我们常家就活该受株连吗?不公!!这就是不公!!”
“常夫人,不公你得和皇上说去。我们奉旨拿人不想大开杀戒。你们还是放下兵器,免得伤了你和贵公子。”
说话的是六人中其中一位冷艳女锦衣。她目光掠过季素欣身边的小男孩,眼中浮起诧异。
这是常家唯一仅存的男丁吗?竟然不哭不闹,是不是吓傻了?
她目光对上小男孩清冷的眼瞳,不由皱了皱眉。
短短的目光相接中,她看见令她不舒服的东西。
这孩子……竟然不怕他们。
“上。”
一声令下,截了季素欣的不公。
兵戎相见,厮战爆发!死士和六扇门的人混战在一起,很快就托住了彼此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