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在心中蔓延,心似长出了千万条线,缠缠绕绕,拘束得她无法呼吸。
渐渐的,她郁郁寡欢。
灵敏的秋荷看出了她愁思。可是又能怎么办?皇上不愿意来永延宫,又下了口谕不让她去面圣。这个僵局似乎无法可解。
秋荷只能带着安如锦在永延宫中四处地走。好在永延宫地方十分大。花园、回廊、亭台、楼阁,廊桥,都是盛景。
下了雪后,整个永延宫处处可观景色。平日川流不息的小瀑布也被冻出美丽的冰凌,冰晶玉洁,十分
安如锦站在飞廊上,远远北眺,在那边是他的所在。
“娘娘,我们去那边走走吧。”秋荷笑道。
安如锦看见她眼中的小心翼翼,不由心中苦笑。她的心思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她遂不说话,由着秋荷扶着她下了廊桥。秋荷见她神色郁郁寡欢,连忙说笑道:“御花园这几日搬了不少梅花种了一大片的梅林。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安如锦笑:“你又哄我了。哪有冬日种梅的?一种不就死了吗?要种也是春季种。”
秋荷见她不信,立刻道:“奴婢哪有骗娘娘?不信娘娘去看一眼就知道。”
她赌咒发誓,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安如锦心中微暖。她知道秋荷是在担心她的心情郁郁。她已经连着一个月都在永延宫中,该看的风景都看了,该赏的也都赏了。
永延宫的大门还在那边,没有人堵着门。她是怕她走不出心中那个坎。
安如锦微微一叹:“好,就去看看,这大冬日的怎么会种梅花呢,真是稀奇。”
秋荷高兴起来,一连声吩咐宫人前去准备肩辇,然后准备一应取暖事物。她热热闹闹准备,安如锦含笑看着。
身边的人为她好,她自是看得出来。她回宫换了厚锦衣又拿了一个暖手的铜炉,这才在宫人的簇拥下向着御花园而去。
过了一盏茶功夫,众人来到了御花园。安如锦下了肩辇,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御花园开阔无比,远远的就是宫中的湖。湖面上还未结冰,远远看去,天地云厚,一派萧索景象。
她叹道:“往日峥嵘葳蕤,今日荒凉也别有一番风景。”
秋荷连忙道:“御花园中一年四季都是景,娘娘怎么不知这冬日厚藏是为了待来年呢?”
安如锦听了她一语双关的话,笑了笑。
她一边走一边慢慢欣赏园中景色。这个时节能看的花草不多,但是挺拔的松柏、虬扎的老梅都是一副画。
她看见了秋荷所说的梅林所在。那边果然几十个花匠正冒着冰天雪地在种着梅树。
她好奇走上前去。只见那一株株梅树底下的根带土都十分庞大,花匠们抬着都很吃力。她看了看位置,正好是正对着西北边。
花匠们一个个吃力抬着,大冬天的,干活都冒出了一身的汗。
安如锦很少见人栽种花树,多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梅?”
花匠们乍一见这么美的贵人,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们愣在当场,梅花都忘了去搬。监工的内侍急了,呼喝两声领着他们拜见。
安如锦兴趣盎然,问道:“怎么大冬天要种梅?”
监工的内侍面上浮起为难,含含糊糊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内务府吩咐下来的。”
安如锦看看花匠们一个个身上衣服破烂,大冬天的都没有几个人穿着好鞋子。
她柔声对秋荷道:“这些师傅辛苦了,等会赏他们点饭食,再找一些粗点的料子赏给他们。”
秋荷连忙应了。监工的内侍连忙把她的懿旨传了下去。花匠们都是从京城旁的村落挑选来的,平日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眼见得一位很美的娘娘不但赏饭吃,还给他们送衣料。
他们赶紧又跪下,纷纷口中称颂。
安如锦坐在亭子中,便看着他们干活。花匠们有了赏赐,越发干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半开的梅树一株株错落有致地种起来。
安如锦看着那立在梅树上的点点花苞,心中想着过些日子可以再来一趟。若是这些梅树养得好,也许,她就可以看见锦宫里那一株火烧一样的红梅。
她正思绪散漫时,忽然原原来了一队人。当先明黄的华盖下是九龙御辇。
安如锦面上带笑,正准备吩咐秋荷回宫,忽然她一回头,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边御辇缓缓而来,四面近乎透明的鲛纱中,她看见了许久不见的一张脸。
是兰妃,纳兰韵。
她来了。驾着御辇而来,而此时她不用猜也知道,在御辇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也是她许久不见,朝思暮想的人。
萧应禛。
……
亭子中秋荷和永延宫的众人纷纷变色。他们也看见了同行的是兰妃。秋荷立刻悔恨。她恨自己太匆忙没打听清楚。
她只听说这几日皇上要在御花园中造一片梅林,却不知道这梅林其实是为了别人所建。
她抬头看向安如锦,寒风拂面,她面上笑意皆无,只有那清丽瘦削的面容在寒风木然地吹着。
秋荷心中难受,上前握住安如锦冰凉的手:“娘娘,我们走吧。”
安如锦仿佛没有听见。她看着御辇在不远处停下。萧应禛似对辇中的人儿说了两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过了许久,萧应禛怀中打横抱着一个浑身裹着白裘的女子下了御辇。
他们似乎没有看见亭子有人。萧应禛抱着那人儿直直走到了梅林处。
眼前天低云厚,他挺拔的身形一如既往,如长枪一样笔直,锐利四射。可是她看着他怀抱佳人,时不时低声温柔细语,于平日那人判若两人。
她忽然觉得眼角酸得很,不由低下头。
她知道他疑她。她知道他这些日子都在陪伴纳兰韵,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当亲眼所见自己心爱的人抱着别的女人,那可以毁天灭地的痛,无处不在。
秋菏再也看不下去,拉住安如锦的袖子,哀声道:“娘娘,我们不看了,我们回宫。”
她看见她眼中好不容易的笑意积攒的温柔笑意瞬间飞灰湮灭,那可以冷到骨髓中的悲伤连她事不关己的旁人都看不下去。
男人的心,是怎么才能做到一剖一半,各分一个?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