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痛，心更痛。
皇位只有一个，胜者为王，败者寇。从来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定定看着眼前跪着的常何在和安如锦，良久不发一语。
“你们退下吧。”萧应禛慢慢道：“此时击杀齐王，师出无名。你们若不是想让朕被天下百姓辱骂就先收起这个念头。”
他深眸中带着一点肃冷：“静妃，不可以再说这些话。不然朕都保不了你。”
后妃干政，其罪当诛。他的意思安如锦很明白。如果今日的事传扬出去言官会怎么想怎么骂？！安如锦朝堂无人，如果一旦被朝臣知道，那对她来说是大灾难。
而那个时候萧应禛就算是再偏袒她，都不可能不给朝臣们一个交代。这就是他说的“朕都保不了你”。
安如锦浑身一颤，心绪复杂。
喜的是，皇上终于肯面对和齐王的兄弟之情已断的事实。悲的是，自己预料的后果很有可能会发生。到时候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又该怎么办？……
正在殿中气氛沉闷的时，忽然殿外传来匆匆脚步。
内侍在外声音紧张：“启禀皇上，永延宫的副总管福英特来求见皇上。他……他说……他有常大人背主的证据！”
侧殿中所有人都是愣了下。
安如锦第一个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怒道：“这个狗奴才！”
常何在面色阴沉。他上前一步道：“皇上，福英是齐王的人。”
萧应禛点了点头，淡淡道：“让人拿下，送到慎刑司严加审问！”
常何在领命前去。
萧应禛步下御阶，看着眼前跪地不起的安如锦。他轻叹：“起来吧。”
安如锦正想要挣扎起身，却是面上一红。她跪得太久腿又麻了。
萧应禛看她的样子，摇了摇头。他一把将她抱起顺势放在一旁的椅上。
此时殿中只有两人。萧应禛看着蜷缩腿痛苦的安如锦，看了她一眼，慢慢为她捏了小腿。他的手掌温热有力，轻触她的膝上酥酥麻麻的。
一种异样感觉流窜心里。不过还没来得及体会，酥麻疼痛传入骨髓，安如锦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萧应禛手中不停，似是惩罚她今日的莽撞。安如锦呻。吟了两声，急忙含羞忍住。
那几声真的是……她忍不住推了萧应禛一把：“轻点。”
萧应禛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话说完了就不急了？”
安如锦知道他在生气方才她如此急切要说服他的样子。她面上一红，旋即黯然：“臣妾是莽撞了，可是臣妾真怕皇城如行宫之变一样，血流成河。”
萧应禛手中的力道停住。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朕何尝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行宫之变虽然混进去三十几个刺客，可是损失巨大。被烧毁的宫殿院落不止紫云苑一处，刺客点燃的火都是上了火油，怎么都扑不灭，还牵连了一旁的云仙宫，偌大云仙宫烧得成了断壁残垣。
还有杀人……那些刺客在短短一个晚上残杀宫人两百余人，几乎是见人就杀，不留半点活口。要不是后来御林军前去抵御，恐怕死的人更多。
还有其他一些因惊慌被踩死、误伤的、被火吞噬的……林林总总一夜行宫之变死了将近四百余人，直到第二天一早萧应禛御驾回行宫，带来精锐这才阻止了这些残忍嗜血的刺客进行屠戮。
想到此处，她心有余悸。
她不敢想，若是萧应瑄率领大军挥军而来，又有多少人死于乱刀之下。又有多少百姓的房子饱受肆虐。
变乱之痛，从来不是史书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可以说完的。
萧应禛起身，眸色深沉：“不管如何，朕不会让他有机会肆虐百姓。”
安如锦动了动唇。她缓缓靠在他的肩头，轻叹：“臣妾相信皇上。”
正在这时，福泰从外面面色难看地走了进来。他匆匆上前在萧应禛耳边说了几句。
安如锦没有看见他说了什么，但是下一刻她看见萧应禛勃然大怒：“把他打入死牢！凌迟处死！”
他的发怒毫无征兆，安如锦大大吓了一跳。福泰迅速看了她一眼，急忙低下头。而此时萧应禛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看样子是真的被气到了。
安如锦小心问道：“皇上……”
她的话还没问出口，萧应禛已大步向外走去。天子一怒，是要杀人的。福泰看了安如锦一眼，忍不住道：“娘娘赶紧跟过去看看。”
他说着匆匆追着萧应禛走出殿外。安如锦心中不明所以，只是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头冒起。
难道是福英？！
……
慎刑司大牢中，血腥味弥漫，中人欲呕。幽暗的通道两侧是昏暗的长明灯，在这大白天，这里已如黑夜一般。
安如锦随着福泰走进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福英她一直不动，而是让元晋严密监视起来。她原本想齐王一谋反，福英自然而然藏不住。她要他死，却不是暗地里下黑手的死法。
她要让他吐露知道的秘密再死。这才是福英应该有的下场。
“娘娘，到了。”福泰小声提醒。
安如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等她适应了牢房光线时不由惊了惊。
宽大的刑讯房四壁挂满了形状各异的刑具。每一种刑具张牙舞爪，往外沁着森寒的冷光。而在牢房中央的木桩上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
他身上已血肉模糊，衣服一片片的沾满了血迹。
她诧异看向那人，终于认出那人是福英。
不过小半刻时间他竟被打成了这个样子。看来慎刑司刑讯人的手段恐怖如斯。
安如锦心中的震惊和诧异只是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心中那郁结很久的心结。她的父亲、族人都经过福英的手“炮制”过。
这一天，施暴人受到了惩罚。报应终于来了。
福英听见来人，缓缓抬起头。当他肿胀流血的双眼看见是安如锦时，忽然诡异笑了笑。
那狰狞的笑容令安如锦整个背后毛骨悚然。
这个笑容她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