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继续进行,可是不知是不是安如锦的错觉,行宫四周的气氛渐渐严肃。一场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常何在找到安如锦,道:“苏渊逃了。找不到他人。”
安如锦面上都是忧虑:“那完了。打草惊蛇了。”
“也不尽然。”常何在道,“据手下回报,齐王似乎并和苏渊没有联系过。齐王这几日照旧行猎宴饮,十分尽兴。至于京城那边皇上下令监视苏府,里面一切正常。不过……”
他顿了顿才道:“不过苏府原配林氏昨日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安如锦一怔。
孩子,苏渊的孩子。她心中浮起很复杂的心绪。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苏渊还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就事发逃走。
她恍惚中听见常何在道:“苏府派人来传喜讯,结果被庆元公主挡了。这样也好。苏府那边十分平静。若是苏渊想要回京看孩子,一定会自投罗网。”
安如锦心中复杂。
常何在又道:“现在就看埋伏的刺客到底什么时候会沉不住气。”
安如锦摇头:“也许不会有刺客。苏渊逃走,齐王一定会警觉。”
她隐隐有些后悔了自己这么早惊动苏渊。若是自己再沉稳一点,当时骗过苏渊多好。现在这局面越发乱了。
常何在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沉声道:“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齐王并不知道苏渊离去,这点我可以确定。再说若说打草惊蛇,那些刺客伏诛杀,背后之人应该会触动。可是奇怪的是似乎齐王并不知道。”
“可是始终会知道的。”安如锦忧心忡忡,“如果真的和齐王有瓜葛,那……”
“那就先下手为强。”常何在沉声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安如锦在他眼中看见了一击必杀的杀气。她心绪复杂目送常何在离去。
萧应禛和萧应瑄之间必定是要分出个高下胜负。而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队精骑兵飞快疾驰,犹如一团杀气腾腾的乌云。这团乌云中骑士人人穿着软甲,腰间挎宝剑,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当先一人紫金劲装,身上绣着蟠龙祥云,头戴紫金冠,面容俊美近乎妖冶,令人过目难忘。他便是齐王萧应瑄。
他一马当先,身下玄黑骏马疾驰得很快,超过了身后骑士好几丈。忽然在他眼前一只灰色野兔受惊高高跳起准备望风而逃。
野兔才刚刚跳起来。当先萧应瑄忽然举起手中的长弓。弓弦崩响,瞬息之间一枝劲箭直透野兔的眼睛。
野兔跌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死了。身后骑士欢呼声动。他们并不是在欢呼猎物,而是为这一手精彩的马上骑射功夫叫好。
萧应瑄继续控马前进,一路上猎物无数,他枝枝劲箭不落空。终于过了半个时辰后,这一行人满载而归。
众骑士停下来歇息。萧应瑄被簇拥在其中。
他眯了眯眼看了天色,忽然一指前方密林:“今夜就在密林中过夜了。众儿郎敢不敢和孤去猎猛兽?!”
众骑士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一个个轰然应是,士气高昂。
萧应瑄眼底掠过傲然。
有人视风险为猛兽,有人却视风险为机遇。他便是后一种人。两年前他已经无意中错失了一次机会,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正在众骑士高声谈笑的时候,忽然远远的来路匆匆而来一骑不起眼的骑士。他到了跟前,匆匆下马,然后到了萧应瑄身边。
他靠着他耳边耳语了两句,然后恭恭敬敬退后。
萧应瑄本是笑容满面,可是现在他的脸色渐渐阴沉。
四周的笑闹声似乎小了许多。他冷眼看向报信的人,阴沉沉问:“是真的吗?”
报信人低声道:“千真万确。”
萧应瑄过了良久才道:“回去吧。”
报信人正要离去。萧应瑄冷冷道:“回去后就走吧。”
报信人浑身一僵,点头飞快上马。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结束了。从此以后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命最好是消失得越彻底越好。
萧应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这才回头喝道:“启程吧!今晚猎一只猛兽。”
众骑士不知道他心情已经翻天覆地变化。有人问道:“殿下今日收获颇丰,还想再猎什么样的猛兽?”
萧应瑄看着远方的密林,似笑非笑:“孤要猎的是兽中之王!取其首级,饮其鲜血,铸我威名!”
……
安如锦在紫云苑中外松内紧,一刻都无法放松。苏渊逃了,解决了她眼前暂时的麻烦,可是却带来更大的隐忧。
谁也不知道他会把她的秘密给谁说起,也不知道到底谁会信他。
苏渊对她而言是祸害。是她的噩梦,她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当她高高在上,他前来轻轻挥手就会毁灭她。
安如锦想到此处怵然而惊。
她愣愣坐下来。她怎么了?为何会如此患得患失?是真的舍不得那荣华富贵?还是舍不得其他?
傅家一案有朝一日会翻案,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还这般心慌?
现在她是安如锦,不是傅冷香啊。
“娘娘?”秋荷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惊起。
安如锦收起眼中思绪,问道:“什么事?”
秋荷道:“皇后派人来约娘娘出去行猎。”
安如锦诧异。皇后来了避暑行宫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时怎么会突然想起要行猎?
秋荷道:“娘娘要派人回绝吗?”
安如锦沉吟了一会,道:“不用了,我去就是。”
她在紫云苑关了两天,常贵人都好奇问她为何不出去游玩,更别说旁人肯定对她有诸多猜测。
安如锦梳洗打扮完便出了紫云苑。她到了宫外,这才发现皇后带着不少贵妇贵女们浩浩荡荡向草原出发。
皇后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凤装,头发梳成高髻,步摇环佩都摘了不少,整个人反而多了平日少见的活力和青春年少。
安如锦此时才想起来,其实皇后也才大她三岁而已,不满双十年华的人却有比同龄人更稳重,难怪时常会让人误以为她年纪很大。
皇后见安如锦前来,含笑道:“静妹妹身子好些了吗?”
安如锦恭敬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
她说完含笑道:“皇后娘娘今日很精神。”
皇后笑了笑,抚了抚发髻,叹道:“再精神都不如静妹妹青春年少。”
安如锦心中一动,连忙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妾只是蒲柳之姿,哪能和皇后娘娘凤颜相比。”
皇后笑了笑,亲自扶她起来:“静妹妹这张嘴是越来越甜了。”
她指了指凤辇道:“本宫不惯骑马,静妹妹可以和本宫一起。”
安如锦见她姿态随意,言语诚恳,正想要答应。她忽然婉拒道:“皇后娘娘恩赐臣妾感激,不过虽然在宫外,但是臣妾也不敢僭越。臣妾还是骑马吧。”
皇后笑道:“让你坐你就坐。那么多话。本宫知道你也不擅长骑射。万一摔了可怎么办才好。”
安如锦正在推拒。那边走来一位明艳宫妃正是闵嫔。安如锦看去,笑道:“闵姐姐来了。正好她可以陪娘娘坐。臣妾还是跟在后面。”
闵嫔看了安如锦一眼,笑道:“皇后娘娘凤座除了皇上是无人可以共乘的。臣妾不敢僭越。”
皇后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只能笑道:“好吧。”
凤辇起驾,诸妃跟随。安如锦正好和闵嫔在一起左右。
两人无话可说,安如锦不勉强,闵嫔心高气傲,自然也不会曲意讨好。一行人到了草原某处。在那边中央有一口清泉汩汩,草原四周有奇花异草,香气扑鼻。
众人都纷纷赞赏美景。皇后道:“本来本宫是不爱出来走动的。不过听说此处风景很好,我们女子都不愿打打杀杀,在这里赏景散心最是不错。”
贵妇和贵女们纷纷赞美皇后安排得好。
内务府的宫人们纷纷搭起凉棚,摆上果点。一些小游戏也摆了出来供人玩乐。不过片刻间四周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闵嫔看了安如锦一眼,忽然道:“听说公主找了静充容,所谓何事呢?”
安如锦笑道:“没什么事。看来闵嫔娘娘很是操心呢。”
闵嫔似笑非笑道:“可是本宫怎么听说,公主是找静充容你要驸马呢?”
安如锦眸光一冷,看向闵嫔的目光就带了一点意味深长。常何在要封锁消息,看来短短两天已经快压不住了。
不过也不能怪常何在不力,实在是因为当时庆元公主闹得有点凶,有心人只要肯打听一定会打听出来的。
安如锦慢慢道:“这话怎么讲呢?纯粹子虚乌有。”
闵嫔只是知道一星半点,根本做不得数。她呵呵笑了两声:“说起来,听说苏驸马以前是认识静充容娘娘的。”
此话一出安如锦面色变了变。她回头冷冷看盯着闵嫔,声音如冰雪:“闵嫔娘娘想要说什么就直说吧。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藏头露尾的?你不嫌累,我还觉得听得累呢。”
闵嫔脸色也变了。她故意找安如锦的茬,可是没想到一向文文弱弱的安如锦竟然一下子翻脸。
她冷哼一声:“静充容这么生气做什么呢?难道本宫说错了吗?你和苏驸马是一个地方的人,闺中难道没有见过苏驸马呢?”
安如锦反唇相讥:“苏驸马年少有文名,庆州谁都见过,何止我一人?闵嫔娘娘你想说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但是世异时移,今日我是皇上的人,还望有些话你要慎言。”
闵嫔哼哼两声,脸色难看的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