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尘看着药谷子久久不言,唇轻启,却干涩无比。
异数,那么叶倾颜是不是会就此沉睡不醒。
药谷子却不再看封尘,饮尽最后一口酒,又往口中倒了倒,确定一滴不剩之后,才咂了咂嘴。
“虽然不知道那丫头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她酿的酒的确好喝的很啊。”
药谷子抓着酒葫芦离开了,树下风呼呼的吹,枝头的叶子摇摇晃晃发出沙沙的声音。
封尘立在原地,握了握拳,最后又看了屋子一眼,目下一片死寂……
转眼已是五月处,榴花初绽的季节。
别苑梨花谢,石榴花开,整个院子都是一片橙红色。
云浮生坐在叶倾颜的榻边,手中握着一个苹果,手中的刀飞快的削着,没多一会地上便掉下了一圈完整的果皮。慢条斯理的将苹果放到果盘里,望着堆积如山的果盘,沉了沉眸子。
他看着沉睡不醒的叶倾颜,道:“你说过,削苹果的时候,果皮没有断的话,许下的心愿就会实现,如今我削了那么多的苹果,许了那么多的心愿,你为何还是没有醒过来?”
叶倾颜平静地躺在那里,犹如安睡。
她的面色枯黄,五官也清瘦了不少,曾经饱满丰润的唇瓣,此刻却没有一点颜色。即使如此也仍然能分辨出昔日的姣好面貌。
云浮生定定的看着她,深沉的眸子似有流光浮光,突然他弯下腰,向着叶倾颜靠近。
“记得,你还说过一个睡美人的故事,如今的你,是不是也在等王子吻醒?”沉睡的人没有回答,云浮生微微闭上眸子,长长的睫毛打下了一层薄薄的阴影,“你等的人,其实不是我对不对?”
“……”
叶倾颜依旧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云浮生轻呵一声,眼底的伤感弥漫进了内心深处。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叶倾颜的面庞,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丫头,即使你等的人不是我,我也还是忍不住,想要自欺欺人一次。”
单薄温凉的唇,轻轻的触了上去……
砰!
还未来得及移开,房门便被一股大力推开,接着一个男人带着腾腾的煞气,席卷而来,一拳打了过来。
咚。
云浮生猝不及防,重重的磕在了床头柜上。
他眼下一花,下一瞬便被来人重重提起,他费力的将鬓边的头发甩了甩,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脸。
司徒墨梗着脖子,一脸愤怒的看着他,心脏快速有力的震颤,不说一句话,直接将他拎出了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云浮生,你就是这样对你兄长的女人的,乘人之危?”
云浮生突然低笑了声,踉跄的站起来,目光不明的看着司徒墨,好一会才沙哑的开口:“兄长?看来你记忆已经恢复了。”
司徒墨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一袭黑衣早就布满了灰尘,这一段时间,他马不停蹄的赶回苏南,一双眼睛早在不眠不休的眼里熬得通红。
“云浮生,不管你抱有何种目的,叶倾颜这个女人你都不能碰。”司徒墨暗带警告的看着云浮生,咬了咬牙。
云浮生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轻微的狼狈。他揉了揉脸颊上的淤青,“去洗洗再看她,她喜欢干净。我让人给你送些吃的来。”
说罢,云浮生便不再看司徒墨,就这么错着他的身离开了。
原本以为二人会有一场大战,却没想到云浮生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离开了。
司徒墨看着云浮生,不知为何心底却是闷的发慌。
就在这时,封尘走了上来,看了眼司徒墨道:“我带你去净房。”
……
待司徒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又是一副艳绝天下的模样,身披一袭青色绣着银色栀子花的外衫,儒雅又风流。
一双黑而深邃的眸子,却因为赶路的消瘦,变得锋利无比。
他没有吃东西,持了一杯茶,便赶到了叶倾颜的屋子中。
叶倾颜平静地躺在屋子里,双手交握在胸前,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蚕丝被,这种天气正合适。
司徒墨看着床上的人儿,心底一空,上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柔弱无骨的手,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颜儿,我来了,还好,你没有离我而去,我还有赎罪的机会。”
叶倾颜没有任何反应,轻轻的呼吸若有似无。
司徒墨心一痛,把自己从京都带来的御医叫了进来,“好好看看她。”
御医对着叶倾颜行了一礼后,才谨慎无比的走上前,把丝巾盖在她的腕上,扣住她的脉象。
把了好一会,他才面色难看的跪在地上,低着头:“请王爷降罪,臣无能为力。”
司徒墨心空荡荡的,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她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也不知?”
御医额上一下就密布了一层汗珠。“恕臣医术浅陋。”
叶倾颜面如死灰地看着御医,半晌才挥了挥手,“退下吧。”
御医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心底松下一口气,快速的退了下去。
司徒墨身体像是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无神的看着榻上的人,他张了张口,用最温柔的声音道:“颜儿,不是恨我入骨么,如今我来了,你怎么还不醒过来骂我?骂我是负心汉,是个狠心的人……”
司徒墨越说声音越无力,最后只趴在了她的床沿边,声音如同低喃,“你不是一向最冷傲的吗,你不是很能说的吗?你不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如今只要你醒来,这些我都能给你……”
司徒墨漫无目的说着,心中满是自责,他想着自己曾对叶倾颜做的那些事情,便恨不得让自己将那些痛苦全部受一遍。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在认识叶倾颜之前,女人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有时候还会是麻烦。
但自从遇到了叶倾颜后,他的认知便发生改变了。
不知不觉就会被她吸引,即使她故意扮丑,在他面前丢进脸,故意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他还是移不开自己的眸子。
她是那么特别,就像是掩藏在砂砾中的星星,越靠近,才发现越耀眼。
但现在,他却让这颗星星失去了所有的光华。
眼前的女子不该在此静如安睡的,她应该奔跑于大街小巷之间,用轻佻的语气挑逗着长相好看的少年;又或是站在一群达官贵人面前侃侃而谈;晚上她也不会乖乖睡觉,而是穿行于屋顶之上,寻找着自己看得上眼的小玩意;即使是睡觉也会大咧咧的将长腿压在他的身上。
她本应该是那般鲜活,朝气,活得有滋有味的女子,如今的沉睡不语不该是她的模样。
“叶倾颜,答应我,睡够了就醒过来。我还没告诉你……”司徒墨捧着她的手触上自己滚烫的唇,呼吸如火,“我很想你。”
……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房门处传来些动静,司徒墨锐利的眸子直射过去。
抱着孩子两个奶妈一下就被吓住了,好一会,才忍住心底的害怕向着司徒墨走过去。
司徒墨站起来,高大的挺拔的身子如同小山,笼罩出一片阴影。
他面部线条僵硬无比,直到目光触到奶妈怀中的小孩儿,才开始柔软下来。
奶妈见状,连忙道:“这个是大宝,旁边那个是小宝。”
她们这段时间已经搞清楚了,之前一直照顾叶倾颜的男子并不是郡马爷,眼前这个才是。
司徒墨看着那两个粉团子,坚硬的心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一下就柔软了。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去碰了碰两个孩子的脸颊。
两个粉团子黑溜溜亮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司徒墨,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下。
司徒墨一怔,身体的血脉像是受到了牵引了一般。他紧了紧嗓子道:“大宝,小宝,这是他们的名字吗?”
抱着大宝的奶妈连忙道:“两位小少爷还未曾有名。”
司徒墨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抱过一个小粉团。
他第一次抱孩子,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觉得怀中小宝贝软的不可思议,怕是不小心就要摔下去一般。他只抱了下,便还给了奶妈。
他转身去看叶倾颜,心底的愧疚与悲伤无限被放大。
最后他握住了叶倾颜的手,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道:“颜儿,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珍贵的礼物,孩子很好。”
虽然信里他已经知道叶倾颜怀了他的孩子,但如今真切的看到那两个孩子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当了父亲。
他以前并不喜欢孩子,但如今看到了叶倾颜耗尽生命生下的孩子,他发现,其实当父亲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是他和叶倾颜的结晶,是他们感情的证明。
“你不是说,要我为他们取名么。”司徒墨白皙修长的手指覆上叶倾颜精致的五官,声轻如风,“叶苏,司徒醒,你觉得如何?”
叶苏,司徒醒,合起来便是苏醒。
风儿轻轻吹进来,小轩窗上挂着的风铃摇的叮叮当当的响,似乎在代替着叶倾颜的回答。
司徒墨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凉,望着床上的人儿眼底一片柔软,“你一定很喜欢这个名字,对吧。快些醒来,看看我的小苏和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