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夏日,可山里的风还是阴冷的很,尤其是在山坳里,因为整日整日被周围的大山挡着,见不到阳光,所以便显得更加寒冷。故而,太阳不过是刚刚才往下落,山谷里的光线便变得昏暗起来,再加上山坳里生长的那些高大的树木……在有些角落里,甚至可以称得上伸手不见五指。
这让山里的天色至少要比城里早两个小时进入夜晚,因此,这个时间也自然不会有人来了。只是,今晚却有些不同,偏偏应该是人迹罕至的时间地点,远远地却有一点红光从远处缓慢的走了过来。
红光飘来荡去,却又在黑暗中清晰耀眼,难免让人产生一种诡异的感觉。而等这红光继续靠近后,相信只要看到的人一定会觉得更加诡异,因为,那红光是一盏灯笼,而拎着灯笼的人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看起来也就半人高,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没有半分神采,他慢慢地走着,看起来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甚至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着,就像是一片秋日里在枝头抖动的枯叶,仿佛随时都会被风给卷走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孩子手中的灯笼却握得又稳又紧,甚至连手背上细细的血管都因为他太过用力鼓了起来。
终于,待到山坳里的光线全都消失的时候,他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却是一个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山洞,拨开洞口的杂草,他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山洞中,然后看着洞中最里面那个闭着眼睛正盘腿而坐的女人,他用哆哆嗦嗦的声音说道:“帮……帮我……”
女人睁开眼,看着他一笑:“我就说你会回来的!”
“别……别废话,都……都怪你,你早知道他的本事,对……对不对,你故意……故意让我去送死!”男孩愤怒的说道。
“小义呀!”红姨幽幽一叹,“你别忘了,我早就提醒过你的,虽然你是颛顼的儿子,可他却是比你父亲还要古老的存在,你一个小小的疫鬼,还睡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你别想骗我。”小义咬牙,“是你把我从昆仑带到这里来的,是你把我叫醒的,也是你把我带到这个鹿场。你现在说这些废话,以为就能撇清自己的责任吗?你……你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让我死在他的手上,对不对!”
红姨又笑了:“我看是你自己忘了,我只是让你使这鹿场里的鹿染上瘟疫,让它们全死光,别的可什么都没让你做。你别忘了,我从昆仑放你出来的时候,你比现在弱多了,我若是想对付你,那个时候为何不动手,偏偏要等到现在让你死在别人手上。况且,当时可是你自己非要报答我的,还应允我可以帮我一个忙,怎么到了现在,倒都成了我的不是了呢?早知如此,我当初不放你出来,岂不是更省事?”
红姨的话让小义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红姨说的的确没错,她若是想对付他,只要当时不放他出来就是,让他被封在昆仑山万年的冰棺里,永远都没有希望。
看他不说话了,红姨笑了笑,站了起来,向他走了过去,然后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后,关心的道:“其实我还是不放心你,才会在这里等着你,不然的话,如今事情已经解决,我早就离开了。”
“哼,不用你假好心。”小义说着,但是很明显,底气是不足的,应该是在心里已经原谅了红姨。
红姨又是一笑:“行了,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她不提还好,她这一说起他的痛处,小义的脸上立即露出厉色:“还能怎样,还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等他把山上发生的一切全都说出,红姨想了想道:“这么说,他们的确是挺厉害的,而且,这次你还引来了神鹿一族的人,甚至还有铁木鱼也现世了,也难怪你会上当,输的这么惨。”
但是说到这里,她缓了缓神色:“不过还好,他们不了解你,只收了个空壳回去,不过,若是他们发现了,一定会重新来找你麻烦的吧!”
小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来找你,也只有你能帮我。”
“我怎么才能帮你。”红姨眼神微闪。
“你把我送回昆仑,在那里我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恢复,等我恢复了,我会再来帮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被他们打败了。”
“昆仑?很远呀!”红姨皱了皱眉,然后一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用手指轻轻抚摸了几下,摇了摇头,“这一来一去,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若是再等你恢复,怕是一年的时间都不够用,可我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呢。”
“怎么,你这是不想管我了?”小义脸色一沉,眼中也隐隐有红光闪现出来。
红姨又笑了,俯下身抚了抚小义苍白的小脸,摇头叹道:“傻孩子,我既然把你带了出来,又怎么会不管你呢,你放心好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她的话让小义的脸色一松,可不过是须臾,却见他瞪圆了眼睛,吃惊的看向红姨,而后,他将眼睛慢慢的挪到了自己手中拎着的灯笼上,一股黑紫之气立即代替了他原本的苍白。
“你……你……你这个狡猾的女人……”
小义说着,他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灰败起来,原本圆润光滑的小脸,也在瞬间干瘪枯萎,变得仿若树皮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红姨才笑着松了手,看着那柄插在红灯笼上的匕首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身呢,实在是太能唬人了!”
“吼!”
随着一声怪叫,小义的身子几乎伸长了一倍,这样一来,不但拉长了他的体,也让他显得更加干瘪丑陋,就像是一具脱了水的干尸。
他钩子一样的爪子立即向红姨挥去,红姨躲闪不及,肩膀上重重的挨了一下,连黑色的外衫都被这一下撕破了,不过,因为是黑色,所以,即便有血渗出来也不是很明显,外人自然也无法判断她的伤势。不过,在硬接了他这一记攻击后,红姨立即向后退去,而小义则摇摇欲坠,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扫了眼肩上伤口,红姨笑嘻嘻的道:“实不相瞒,若不是这次,我还真想不到你的真身竟然只是个灯笼,颛顼帝还真是疼你,怪不得谁也杀不了你,只能把你封印在昆仑的冰棺中。”
“吼,吼……我要杀了你!”小义大吼着,歪歪斜斜的就向红姨冲了过去,宛若喝醉了酒一般。
红姨边躲闪着边向那把插在灯笼上的匕首看,却见匕首已经一点点的没入灯笼中,眼看就要没柄了。
这同其它几次的情形完全不同,其它几次只要见了血,这把匕首就会消失不见,而这次竟然这么久了还没有消失,这让她稍微有些心急——难道说,她的推断错了?
不可能!
很快她便推翻了这种想法。
如果这灯笼不是疫鬼的真身,那么他也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更不会如此的愤怒。
为了找到“鬼血”她已经暗中寻了很多年,可众所周知,人死之后魂魄飘荡在世间,连形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血。直到她在昆仑山上看到了他,看到了这只疫鬼。
疫鬼是颛顼帝一出世便夭折的孩子,为了让他重生,颛顼帝特意为他聚了魂魄,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可能为人,只不过为了讨好颛顼,周围的人才故意吹捧他罢了。
而这些吹捧也随着颛顼帝的灰飞烟灭消失无踪,所以从那时起,疫鬼就成了人人鄙夷的怪物,而在他任性的引起了几场瘟疫之后,更是无法被世人所容,这才被封印在了昆仑山的万年冰棺中。
那时,当她看到他的时候才想起,血为气母,才会因此催生出魂魄,说白了,魂魄就是寄在血液之中的,据说,颛顼帝当初不仅是想为他聚魂,还是想让他重生的,故而就必会留下他的血肉,而疫鬼身为鬼已有几千年,这血可不就是鬼血吗?
可那个时候,一是她还没有找到其它的血引,时机不成熟,再就是不知道这疫鬼的命门所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能将他带下昆仑,悄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寻找他的弱点。因为她知道,对于这只强大的怪物,她的机会只有一次。
而如今,乐鳌既然帮她试探出了疫鬼的弱点,她的血引又都找的差不多了,此时再不动手,还待何时?
果然,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错,疫鬼在初起气势汹汹的攻击之后,很快便慢了下来,而那把插入红灯的匕首,也彻底没入了灯笼中。
紧接着,那灯笼在突然狠狠亮了一下之后,一下子就灭掉了,而与此同时,疫鬼也终于瘫倒在地,整个身体也迅速的枯萎发黑,渐渐地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等红姨赶过去的时候,发现灭掉的灯笼里早就没有了匕首的踪影,而疫鬼化成的那小小的一团则是一缕黑色的胎发。
“原来,这灯芯就是鬼血所藏之处。”红姨自言自语着,然后用手一指,地上的那缕胎发以及灯笼立即燃了起来,一股焦臭味迅速在山洞中弥漫了起来,红姨皱了皱眉,却没有动,直到看着那胎发和灯笼被烧成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吹进山洞里,焦臭味立即淡了不少,这个时候红姨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洞口的方向冷笑道:“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难道不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