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月圆之夜,月亮越是明亮,夏秋的能力便会越弱,相应的,童童的能力便会加强。可即便如此,她仅剩的能力加上灵雾寺的灯油,困住童童还是没问题的。即便今日的月光出奇的好,童童的能力可以达到顶峰,但她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出来。
而且,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很早就出来了,然后用自己的幻影诱使她耗尽能力再次布下结界才现身。如此缜密的计划,夏秋不信是童童能想出来的,所以,她可以肯定,一定有人在后面捣鬼。
“帮我?”听到夏秋的话,童童冷笑道,“连你都背叛了我,还有谁肯帮我?啊!你觉得,还有谁肯帮我!”
说着,她再次向夏秋冲了过去。
不过,即便她整个人此时都变得恶狠狠的,可她怀中抱着的那束“百合”却仍旧不肯撒手,故而姿势十分的怪异,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这时,你定睛再看,却见她怀中抱着的百合早就换了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襁褓。
而边冲着,她边柔声细语的说道:“乖儿子,这是你夏姨,来……快给你夏姨打个招呼!”
此时,夏秋的能力已经用尽,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而在她面前的,则是一个恨她入骨的妖怪,而且还是一只有着几百年道行,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妖怪。
可即便如此,她边在院子里躲闪着,还边想劝她,不停地说道:“童童,我真的不是骗你的,如今的临城十分的危险,你千万不能露了行迹,否则的话,一定会被人发现的,那样……就糟糕了……”
不过可惜,她的话童童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已经被禁锢了大半年,对夏秋更是恨上加恨,一心只想复仇,而且,她如今已经势在必得,今晚一定要杀了夏秋才能解气,又怎么可能隐藏自己的杀气。
只是,虽然童童对夏秋恨之入骨,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夏秋借着后院的障碍物一次次躲过她的攻击浑然不觉,只是一门心思的直冲过去,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墙壁和障碍物上。
就这样,夏秋竟然也趁着这几次机会挪到了后院出口的位置。
童童如今既然不听她的劝,她就只能暂时离开了,等过了今日午夜,她的能力恢复之后,她有很多办法再把她困住。
她心中默算了下时间,知道这会儿大概是七点多钟的样子,离午夜还有四个多小时。她相信,她若是能找到一个地方藏起来,还是有把握藏到能力恢复之时的。实在不行,她就藏到灵雾寺里,那个地方的话,童童想要做什么,多少也会有些顾忌。
只是,她的想法虽然不错,可等她到达出口,眼看就要冲出去的时候,却仿佛撞上了什么,竟被什么阴寒冰冷的东西硬生生的弹了回来。
不但如此,由于她之前跑得太急,这一弹也等于是将她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反弹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这让她立即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后,夏秋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而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发怔:“这些东西是……”
这时,她听到童童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咯咯咯,你真以为我抓不到你吗?你关了我这么久,如今自己尝到了这种滋味,是什么感觉?怎么样,撞得头破血流的感觉不错吧,是不是很无助,是不是很绝望?”
如果没猜错,那股阴冷的气息应该是常年隐藏在这后院中的东西,眼下夏秋能力已失,虽然看不到它们,可那股阴寒的气息她却仍旧能感受得到。毕竟她是直接撞上去的,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而且,只怕不只是她,即便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也绝不会没有察觉。
不过,童童是什么时候能够驱使这些东西的?在她的记忆里她对这些东西也向来是敬而远之,生怕被它们破了道行,沾染了不该沾染的气息。她总不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就学会了这些手段,而且还是在她困住她,她连出都出不来,这些东西也进不去的时候?
夏秋的心沉了沉,干脆也不躲闪了,甚至连站都不站起来,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童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童童,你真的要杀了我?”
童童的嘴角此时高高扬起,就像她头一次穿她送的绣花鞋的样子,而她怀中抱着的那个襁褓此时也被她轻轻地晃着,她嘴里哼唱着什么,仿佛在哄着襁褓里的孩子入睡。
大概是觉得夏秋已经无处可逃,童童的心思此时已经完全放在了孩子身上,既像是在哄他,又像是在逗弄他,俨然一副新母亲的慈爱样子。
所以,隔了好一会儿,她同孩子亲近够了,这才再次看向夏秋,微微笑了笑:“小秋,你连我的儿子都不肯看一眼,还想让我放过你吗?他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呢!”
没有接她的话,夏秋沉吟了一下,冷静的说道:“我向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同他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才会去找他,你怎么就不信呢……”
“啪!”
夏秋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却是被童童重重掴了个耳光,几乎是瞬间,她便觉得自己的半个脸都木了,眨眼间已经高高的肿起。
这个时候,童童脸上的笑容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恨意,她咬着牙关道:“你还敢提他。若不是你,他怎么会离开我?怎么会抛下我们母子不管?如今,他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你却把我困在这里出不去,我找到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全是因为你,是你勾引他,他才会离开我们的,全是因为你!”
说着,她巨大的蛇尾一摆,竟是将夏秋拦腰卷起,而后,她用尾巴把夏秋举到了半空中,仰头看着她恶狠狠地道:“我早该杀了你的!杀了你,他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更不会被你骗了抛弃了我,我好悔,我好恨呀!都怪你,全怪你!”
随着她的大吼,她的表情也扭曲起来,然后,她盯着夏秋的眼睛,将自己的蛇尾一点一点收紧,半点都不肯放过夏秋越来越痛苦的样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恨。
很快,夏秋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腰也感觉快要被断成两截。此时的她不要说开口,哪怕是能吸上一口气都觉得是老天的恩赐。
童童眼中这会儿哪里还有半点温情,只剩下了痛快,这让夏秋的心更像是刀剜一样的痛。
她同童童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她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童童的手上,只怕她也没想到会亲手杀了她吧。
渐渐地,夏秋的眼中只剩下了头顶上又大又圆的月亮。
那一片惨白惨白的光渐渐渗入到了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到了最后,她的脑中眼里也只剩下了这一大片的惨白,就像是她头一次看到童童时她身上穿着的雪白的裙子,就像是五堂哥手中打着的白色的幡,就像是娘亲和爹爹……
可偏偏是这时,她却突兀的想起,她答应落颜等月亮最大最圆的时候要陪她去东湖赏月的,当时东家也在,而且他竟然也同意陪她们一起去……
如今,可惜了……
缘起即灭,果然如此!
爹娘是,她同童童是,同落颜、小龙、小黄师傅、表少爷,还有他……果然都是如此。大概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这种结局吧!
但她怎么有些不甘心呢?
就像……就像娘亲最后看她的眼神,那里面也满满的都是不甘心吧!
……
小囡十二岁后,镇子上的私塾就不再收她了,爹爹便决定送她去另一个大些镇子上的新式学堂去读女学。那里很远,又不提供住宿,爹爹便把她托给一户好友家暂住,她一个月才会被爹爹接回家住上一日。
她记得最后一次被爹爹亲自接回家的时候,爹爹趁着娘亲回娘家的功夫,带她进入了那间放着佛龛的屋子里,然后他给了她一炷香,让她给牌位磕了三个头。等她站起来后,爹爹却告诉她一个让她怎么也接受不了的真相。
爹爹说,她是这位夏朱砂姑娘的女儿,这位朱砂姑娘对他们一家有恩,所以他们才会在她离世后收养了她,只对外面说她是他们的女儿。
小囡自是不信的,无论爹爹怎么说她都不肯信,非要等娘亲回来问娘亲。不过可惜,那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刻意回避小囡的问题,娘亲根本就没有回来,而第二日,小囡便又被爹爹送走了。
只是,小囡本以为等她再回家的时候一定可以问清楚娘亲这件事,甚至想着等下周休假的时候再回一次家,总之一定要当着娘亲的面将这件事情问明白。
不过她没想到,她被送回邻镇的第二日,娘亲半夜的时候居然来看她了,不过,她当时只是对她一笑,说自己要走了,然后便在她的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