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有在此做个了断了!”江飞燕似是料定苏兔不会杀她,硬生生架开颈间的利刃,敏捷地跳出四人的包围圈,拉开架势,向着四人怒目而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苏兔!若今日你能赢我,我便依你们的意去衙门自首,如何?”江飞燕目似剑光,郑重其事地开口道。要她以一敌四毫无胜算,但若是能解决苏兔,还有一线生机。
苏兔看向杨续,杨续冲她使了个眼神,点了点头。苏兔明白这意思是让她手下留情,不要伤江飞燕性命。
“好。”苏兔剑指江飞燕,面色沉静如水。
三人自动向后退,免得殃及池鱼。秦思俏没怎么见过这种一对一的高手对招,屏住呼吸看着二人,周围静得令人心生恐惧,风雨欲来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山丘。苏兔身形微动横过剑来,江飞燕瞬间一跃而起,秦思俏只觉得眼前一花,江飞燕使出的招数有些眼熟,的确是飞花决,但速度快到叫秦思俏的眼睛难以捕捉,上回在江家看到这招式只觉得漂亮灵动,眼下却感受到骇人的肃杀之气。
秦思俏只看见两人在半空中一番缠斗,周围飞沙走石,“杨续……现在是谁占了上风?”秦思俏眼睛紧紧盯着二人。
站在秦思俏身后的杨续开口道:“不出十招,江飞燕就要败下阵来。”
……
正如杨续所言,十来招之后,江飞燕渐渐不敌,速度慢了下来,被苏兔逼得节节后退,一个躲闪不及,扑倒在地上,乾坤剑从手中脱落,一口鲜血渗出嘴角。
“胜负已分,还望江女侠兑现承诺,愿赌服输!”杨续收起手中的折扇,并未看她一眼,却示意三人和他离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江飞燕勉力起身,捂着胸口问道。
杨续背对江飞燕,“清水县县令杨续!”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
秦思俏最后看了一眼江飞燕,随即跟上杨续往山下去,行至再看不到江飞燕身影的地方,忍不住问道:“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受伤不重,能自己下山。”杨续说。
“如果她反悔了该如何?”
“不会的!”宋子昭开口道,“江湖人最重信义,就算她言而无信,我们也有办法对付。”于是将他和杨续找到罪证一事说与秦思俏听。
秦思俏恍然大悟,原来二人私下出门是办这些事情去了……
“怎么走得这么急?难道江飞燕还有援兵不成?”秦思俏看了看黑黢黢的山林。
“江飞燕胜负心极重,咱们再待在那儿,岂不是要看她笑话,还是让她一个人待着吧。”杨续说,“只可惜,最终还是执迷不悟……”
秦思俏听出杨续话里的意思来,“就算她内疚了、后悔了,也于事无补,两条人命……死罪难逃……”
四人皆是叹惋不已,就连苏兔也觉得甚为可惜,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又要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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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兔那匹马也被做了手脚,四人只好两人一骑,那马儿来时跑得太急,四肢发软,现在只能慢慢地踱步,待四人回到城中,天已经蒙蒙亮了,街上熙熙攘攘有些行人。
无论昨夜怎样惊心动魄,可一看到勤劳朴实的百姓们,一如既往平平淡淡过他们的小日子,秦思俏就立刻平静了下来,她很享受走在人群中听着人们家长里短,这种时候是最令她感到惬意舒服的。不知怎的,秦思俏格外想念清水县,格外想念爹爹和妹妹,还有那些熟悉的县民……
快走到医馆时,远远的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前徘徊,四人走进一看,是花雨棠,她面容憔悴、头发凌乱,脸上未施脂粉,也未蒙面。见到他们四人,如当头一棒,脸上是万念俱灰的绝望之情。
秦思俏和苏兔下了马朝她走了过去。
“飞燕死了吗?”花雨棠声音颤抖着问道。
秦思俏摇了摇头,面对花雨棠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花雨棠微微点头,眼睛盯着地面,转身便一摇一晃地往前走,看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倒下,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轻轻地说了声,“对不住……”
秦思俏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
回到医馆,秦思俏换下沾满鲜血的衣裳,回想起自己在山中杀死了两个人,抓着衣裳的双手不禁有些颤抖起来。夺人性命……她这还是头一回,虽说是为了自保,但手上沾满的鲜血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了。
秦思俏的一举一动苏兔都看在眼里,“第一次?”苏兔开口问道。
秦思俏愣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多几次就好。”苏兔很认真地说道。
秦思俏有苦难言,一次足矣!但愿不要再遇到危险才好,不过她心里也明白,除非离开杨续他们,否则是避不开这“多几次”的……
“扣扣扣!”敲门声传来。
“谁啊?”秦思俏理好衣襟开口问道。
“我!”宋子昭的声音。
“我刚去了一趟衙门送状子,你猜怎么着?”秦思俏一打开门,宋子昭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一脸神秘。
“怎么着?”
宋子昭很满意秦思俏迷惑不解的表情,得意地笑道:“花雨棠一大早就已经上衙门认罪了!现在关押在牢房中候审。”
“你是如何得知?”秦思俏睁大了眼睛问,“消息可靠吗?”
“我花了三两银子向衙役打听来的,绝对可靠!算她聪明,这样好歹能保全性命。”
秦思俏听了这消息心里竟然无悲无喜,宋子昭见秦思俏表情呆滞,一言不发,又开口道:“官府的人已经往城外去搜捕江飞燕了……”
“我知道了。”秦思俏淡淡地开口道。
没料到秦思俏这样平静,宋子昭撇撇嘴嘱咐道:“案子总算结了,卢志勤的冤魂这会儿应该已经下地狱了,不会再找来了,你们且安心休息,睡饱了咱们明日就启程去玉衡山。”
“明白了。”秦思俏送走宋子昭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消失了,整个人被抽空了般,脚下像踩了海绵,刚一躺上床就陷入昏睡中。苏兔见她不声不响地睡下,走到床前看了一眼,见她眉头紧皱,睡得不大安稳,遂替她把了把脉,末了还给她盖上棉被才自行歇下了。
杨续回屋后就打发宋子昭去衙门送状子,待宋子昭离开,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是显露出一丝疲惫和不适。杨续脱下溅满鲜血的外衣,坐在床边,左膝上仍有一片血污,分明从亵衣里渗出来的。杨续皱了皱眉,一层层揭开裹在膝上的纱布,伤口触目惊心。他从桌上取来一小瓶药粉,忍着痛倒在伤口上,又从枕下拿出一卷纱布,自己一道道缠上,直到血迹都看不见了为止……
宋子昭上后厨讨了些吃食回到屋里,只见杨续坐在榻上拿着本医书翻看着。
“我见你最近对医术颇有兴趣,难不成想改行做郎中?”宋子昭打趣道,案子结了,感觉身子都轻了些。
“这儿也没其他书籍可看,闲来打发时间罢了。”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看看秦思俏,那么伶俐的一姑娘,怎么突然变木头了!”同杨续详述了一番。
杨续放下手中医书,“许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能好……我也有些乏了……”
“诶?你不吃点东西?”
杨续摇摇头便去床上躺着了,左膝上的伤叫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倒是好多了,可心里装着事,仍旧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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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俏醒来时已是未时,睁了眼便看见苏兔、杨续、宋子昭围成一圈盯着她看,这景象有些诡异,秦思俏只道是还在梦里,准备闭上眼继续会周公去,却被宋子昭一声大叫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秦思俏!”
“在!”
“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三个时辰了!”
“那么久……我是太困了。”秦思俏揉揉惺忪睡眼,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我们三怎么叫你也没反应,请大夫来看也只说你睡得太死了,我们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
“胡说。”秦思俏盘着腿坐在床上,她又不是杨续,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嘴上强硬,可见他们对自己这样关心,心里还是暖暖的。想到昨夜一番折腾,杨续的伤恐怕又要加重,想出言询问却又想到与他之间的隔阂,怎么也开不了口。
“衙门那边有消息了。”杨续突然开口道。
“哦。”秦思俏律法了若指掌,又怎会想不到结果如何呢。
“江飞燕五日后斩首……”
“五日?”秦思俏奇怪,为何要多等两日,一般都是张榜三日后行刑。
“江威五日后回丽城……”杨续沉声道。
秦思俏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护妹心切、爽直豪放的江大侠,心想不知回来后该有多伤心……想必要恨死他们几个了,不过,就算是江威向他们寻仇,秦思俏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的,一点儿也不会心生怨怼。
“花雨棠被判流放……”
秦思俏抬头望了眼杨续,良久,开口道:“我能见见她吗?”
杨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明日游街示众,我们临行前可以见她一面。”
……
翌日,四人收拾好行李上了马车,往游行的那条街上走,本来秦思俏还担心看到花雨棠受辱,可到了那儿才发觉事实并非如此,花雨棠站在囚车中,面无表情,而老百姓们立于街道两侧,眼神中多是怜悯、惋惜,没有人上前打骂或是扔砸垃圾、土石。秦思俏他们默默地在囚车后边跟了一路,直到囚车重返衙门。两个官差正要押送花雨棠回牢房,宋子昭上前偷偷塞了几两银子,“请二位官爷行个方便,让我等说两句话。”
那两个官差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四周,点头小声道:“快点啊。”说着便走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站着。
“雨棠姑娘……”秦思俏走近囚车。
“是你们……”花雨棠艰难地抬起头来,脚上、手上都戴着镣铐,“你们这是要走了?”
“是……”秦思俏点点头。
“你们来送我,我居然还有些高兴……”花雨棠干涸的双眼中一丝怨恨也无。
秦思俏见她生无可恋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当初为何不一走了之?”
“当初……私奔是为了能与爱人长相厮守,可爱人没了,只余我一人,何必再东躲西藏地过日子,雨棠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自由自在的日子,若能以黥刑换得终生无拘无束、抬头挺胸做人……何乐而不为呢。”
秦思俏心中震颤不已,看着囚笼中的花雨棠,心里翻江倒海……
花雨棠突然开口道:“对了,飞燕说了……能与苏兔交手,此生无憾了……但愿没有伤及腹中胎儿……对不住了。”
苏兔闻言浑身一震,什么腹中胎儿!宋子昭冷汗直冒,谎言临了被捅破了,他这是倒了几辈子霉,江飞燕这绝对是在报复啊!